允晟见她痴迷,便也想了想这号人物,他叫葛术虎,听说乞颜部的敦必乃汗有许多儿子,那么他必是其中一个了。黑眼睛……鹰一般,狼一般。那些蒙古人不是自诩苍狼白鹿之后么?蒙古人喜欢狼,喜欢鹿,喜欢马,正如他们女真人喜欢海东青。他必也是如鹰如狼的男子……是他了,将允晟的铁面甲一气掀下,却看见那泪水……铁浮屠的光辉中,苏鲁锭所指的方向,黑月九尾白旗高扬,他是一个满月下的巨人:“你走吧。”是不是他?那蒙古勇士,苍狼白鹿之后……
——“我想,我见过他。”
……
完颜允晟还是将这事禀明了皇上。
完颜雍听了,居然大为惊讶:“梁王究竟几个孙女?为何又冒出来一个?”
却原来,太子前日才将一个民间女子送入宫中,说是梁王孙女,已封了清河县主了。这女子持一把折扇,湘妃竹骨、绢面洒金,上题《临江仙》,有“东风忽老心事休,明月又上小重楼”等句,更有“晏之”字印。这“晏之”便是完颜宽的字。
完颜雍沉思道:“那女子说自己叫贾珠儿,江南采茶为生,偶在家中寻得一柄折扇,才知其母贾氏故事,带了信物前来寻亲。我见过完颜宽的字,这字迹当然出自他手,这印戳也不像仿造,至于这人是真是假,我也不敢说呢。只是太子一力举荐,是想借这个女子告慰梁王之灵。梁王长子完颜亨受海陵暗害而死,次子完颜宽又抑郁而逝,两个小女儿皆被海陵强占,与那秦国王宗翰一样几乎绝后……若能寻得他亲孙女,也足慰其英灵。依你说,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又或者,都是假货?”允晟心中也是一震,说道:“我问过宫人,都说那玉佩确是梁王之物。或许,两个都是真呢。”
不多时,芳沅、贾珠儿便被召入了宫中。
这贾珠儿是个秀致的女子,与芳沅一般岁数,面见完颜雍时亦不发怯,先开口道:“有人冒充本县主么?”
芳沅恼道:“我持这信物远走是为避祸,谁知又惹出祸来!姐姐可是在那客栈中将我的扇子捡走了?这玉佩与折扇本都是阿娘交给我的,是一对的,只因我碰上了歹人,才分散流离至今。我只是想见一见完颜宽,了却遗愿,泼天的富贵来了我都不要呢,又何必假冒!我只惦着我的蒙古丈夫,即便押着我来做这个大金县主,我也必是不做的。你说这扇子是你的,那你知道这《临江仙》的来历么?”贾珠儿道:“这是我阿娘贾氏与完颜宽定情之句。”芳沅又恼道:“那便错了,这句子是帝姬所写,全非我阿爹之作。”说话时,由人扶进来一个老宫人,花甲之年,清癯有神,朝完颜雍拜过。底下人说这便是当年伺候帝姬的女真奴婢,名叫阿万。阿万先瞧见了芳沅,十分欣然,上前拉手抚摸,问道:“小娘娘可是成了仙,又回来看咱们奴婢了?”他们说这并非仪福,这是一个南朝女子,叫宋芳沅。阿万惊道:“却与我们娘娘生得像呢,尤其眉眼之间,再没有更像的了。小娘娘去时也才三十出头,这女子与娘娘太像了。”芳沅也将故事细细地讲了。完颜雍命人将那折扇拿过来,轻轻展开,问她道:“这扇子有年头了,算得半个古董,你阿娘素日如何保存?”芳沅道:“总是压在衣箱里,再放些樟脑。”
他细细闻过,果有樟脑之气。
这时,贾珠儿又道:“女孩儿家总是像爹爹的多,我虽不像奶奶,但我像爷爷、像爹爹呀。”
“我见过完颜宽,你并不像他。”完颜雍道,“小时候,他教过我书法。”
“又或者……”她不服道,“我还是像阿娘多些。这完颜宽也十足一个多情种子,要了我阿娘,又要了她阿娘,这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