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禾很热爱自己这份疗养院的工作,每天早上换上工作服,先去医护办公室和医生交流病人最新的健康状况,然后再根据病人的身体状况和心理需求,设计不同的园艺活动,记录下病人在园艺活动中的表现。
每天下班后,两个人一起吃饭时,方禾都喜欢跟夏岩说一些疗养院里的新鲜事,说患有阿兹海默症的陈奶奶喜欢迷迭香的味道,说有自闭症的小女孩筱筱害怕和人有眼神接触,但是却喜欢种向日葵,说她今天带奶奶们去菜园摘了什么菜,说某个因为校园霸凌患上抑郁症的少女今天又有什么进步……
夏岩会停下筷子,看着眼前眉飞色舞的姑娘,认真地听她讲。
相比方禾每天工作中的温馨趣事,夏岩所面对的一堆试剂药品并没有什么值得说的,他上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记录检测数据,写检测分析报告,而且他也不觉得方禾的性子会喜欢听那些枯燥无味的质检流程。
所以他就只是听,然后再从他工作的日常里挑一些方禾会感兴趣的东西讲,比如新来的实习生第一次接触药品检测仪器,操作的时候把样本瓶放反了,让检测数据变得乱七八糟;再比如检测药用辅料粘稠度的时候,有人把明胶比例调反了,质检报告还没出,倒是先做出了实验室特供版的软糖。
睡前自然是要亲密几番的,从浴室出来时,方禾早就困得睁不开眼睛。
夏岩调好空调温度,给方禾盖好被子,拥着她入眠。
不知道睡到凌晨几点,夏岩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他看了看怀里正在酣眠的方禾,庆幸这手机在外面响,没有吵到方禾。
夏岩轻手轻脚地起了床,在客厅沙发上找到了正亮着屏的手机。
方禾给方达海的备注不是“爸”,而是大名,夏岩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名字。
大半夜的,不是喝醉了发酒疯乱打电话,就是真有要紧事了,尤其还是这个几乎从来都不会主动给方禾打电话的人。
电话在夏岩准备滑动接听之前就挂断了,没几秒钟,进来一条短信。
夏岩扫了一眼内容,犹豫半晌,还是去卧室叫醒了方禾。
“怎么了?”方禾睡得迷迷糊糊地,习惯性地揉了揉眼睛。
夏岩按住她的手,打开了床头的小夜灯,等方禾的眼睛适应了暖黄的光线后,他才移开手,把手机递了过去。
方禾看了短信内容,睡意顿消。
那个看起来十分硬朗的老头,那个好像能跟她吵一辈子架的老头,怎么突然就病危了呢?
哦,她好像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好好看过方朝贵了,他多少岁了来着?是六十多?还是七十多?他可能早就不再硬朗了。
方禾从床上坐起来,把电话拨了回去。
夏岩没听清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只听见方禾倔强道:“我才不回去,我跟那老东西有什么好说的,别见了面再把他气出个好歹。”
电话挂断,方禾扔掉手机,把被子拉高蒙在头上,语气如平常一般轻松:“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夏岩说好,揉了揉她的发顶,关了灯。
他听着方禾时急时缓的呼吸声,知道她心里可能并不像表面那样云淡风轻。
他给她时间消化这个消息,给她安静的空间,所以一句话也没有说,只在被子里摸到方禾的手,轻轻握住。
天刚蒙蒙亮,方禾翻了个身,紧紧环住夏岩的腰。
方朝贵对她不疼不爱的,方禾不在意方朝贵是死是活,可一想到以后她回村给奶奶烧纸钱,那排老房子里可能再也没有那个和她拌嘴的老头,她胸口总是闷闷的,堵得慌。
“夏岩,我要回去一趟。”
“好,我陪你。”
他回得那样快,方禾就知道,他这后半夜时时留意着她的动静,也没怎么睡。
两人起床收拾,打车直奔高铁站,路上给公司发消息请了假。
高铁飞驰,十一点多两人就到了广青。
车上方禾打电话问过了,方朝贵在麻溪镇上的医院里,所以他们现在要先搭车去镇上。
这是夏岩第三次来广青,上一次来是三年多前,路线他早就记不清了,和第一次来没什么区别。他时刻关注着方禾的情绪,也没顾得上去打量这座对他来说还很陌生的城市。
方禾牵着夏岩去汽车站。
开往镇上的大巴车都是等凑够一车人才发车的,他们来得不巧,上一辆车刚刚开走。
夏岩提议出钱把其他空的座位买下来,或者去外面打一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