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我真的会很想把你抢回家。”
“......”
又是很久很久过去,眼瞧着窗外的金乌由东悬变为西坠,半隐半现在地平线中,散发出温暖却不刺眼的余晖,郁烟这才终于舍得收回视线,从椅子里站起来,慢吞吞的开始收拾工具。
边收拾,口中还喋喋不休道:“你真的不想跟我回家吗?”
“可我真的很舍不得你。”
“......”
直到工具被缓慢的收整回挎包里,那口被摆在茶台上的瓷盘还是不愿意给予她任何回应,她自讨没趣地瘪了瘪嘴,重新背起挎包,一步三回头的踱到门边。
当温热的手指触碰上冰冷的门把手,她还是没能忍住,又回头看了它最后一眼。
温暖柔和的黄光下,它默默散发着历经岁月沉淀之后的独特魅力。
像在勾引她,又像在无声感谢她。
令她不由得动容。
她放下手,快步折返回去,用双手轻轻捧起它,在它旖丽灵动的花纹上落下一个吻。
她说:
“再见,我会想你的。”
“希望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也能被人捧在手心里爱护,永远。”
话音落下,她慢慢将它放回去,轻轻的,珍护的,不舍的......无数动人的情绪从眼中共同宣泄而出,她却再没有述出一句言语,干脆利落地转身,大步迈向门口。
脚步停至门前,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底的那些情绪骤然间褪去,恢复成先前的冷漠。
她没再回头,一把拉开茶室的门。
比起先听到动静迎上来的中年男人,更早传入她耳蜗的,是一道十分熟悉的音调。
那音调阴沉,潮湿,像极了梅雨天里被浸过水的低音炮。
每一个字,都在空气中震出波动。
他说:
“......天才都这样,难免孤傲,有自己的脾气。”
“人是凭本事能力站稳脚跟,又不是阿谀奉承,您就多包涵一下。”
郁烟没有心思去关心他话语里的“天才”究竟是指谁,只事不关己的朝他们走过去,面无表情地对中年男人说:“韩先生,盘子已经修好了,我就先走了。”
俨然当作根本没看见他身旁的宋栖寒。
中年男人一听,面色如常的收回舌尖处已经捻磨好的字句,对她道谢后,连忙就想冲去茶室里看看他的宝贝被修复得怎么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却被宋栖寒不动声色的拦住。
“舅,郁小姐说要走,”他阴潮潮的目光附着在她身上,让她心底升腾起一种诡异的不舒服感的同时,又被他周全的提醒安抚下去,“您刚不还说想留下人家吃个便饭?”
“哦哦哦对!”
中年男人这才一拍脑袋,状似刚回想起般,顺着他递过来的台阶下,“你看我这着急的,一说宝贝被修好,什么都顾不上了。”
“郁小姐你看,方便留下一起吃个便饭吗?”
郁烟觑了眼一旁穿得人模狗样的宋栖寒,又看了看正对面急不可耐的中年男人,就算她再迟钝,也能觉察出些什么,笑不达眼底的拒绝道:“不必,您留步,我晚上还约了人,就先走了。”
言毕,她擦过宋栖寒的肩走向大门处。
动作利索地换回自己的鞋子,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反手甩上门。
甚至连“酬劳”都没要。
经过这一番话里有话的“寒暄”,外面的太阳早已完全落了下去,为数不多的金黄将天空渲染成粉与紫融合交接的油画质地,美得不可方物。
风轻巧的吹动她被皮筋绑在脑后的低马尾,尾巴尖一扫一扫的,时不时勾到她脸颊侧边,痒痒的。
她挑手拨开那缕不老实的发丝,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正想给陈竞航发个定位让他来接她,身后便传来一阵属于汽车的引擎声。
几秒钟后,一辆通体漆黑油亮的车稳稳停到她身旁。
她侧头望去,正巧对上主驾窗后的宋栖寒的眼,不等她开口,他便率先说道:“这不好叫车,上来,我送你。”
郁烟心里还窝着刚才的火。
一出声,就是一连串的呛音:“怎么?不一起去检查下我修得好不好?万一哪儿修得不满意,你不还能趁机——”
“——我相信你。”
郁烟怔住,不可置信地反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相信你,”宋栖寒罕见地话多了一次,带有解释意味的安抚她暴跳如雷的情绪,“我侄儿不止碰坏过这一个文物,以前我舅也找过几个修复师,都修得差强人意,所以他担心这次也跟之前一样。”
“方才他的言行举止多有冒犯,我替他给你赔罪。”
郁烟眨眨眼,实在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像活见鬼一样。
但也没多拿乔,只意有所指地发泄出心中的最后一丝不痛快,“那是你舅舅啊?怪不得呢,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
“令人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