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让他与革命党合作,他又万万做不到,因为一旦事情暴露会带来什么样的灭顶之灾,陆逸安也太清楚了。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可以想象的各种未知危险,和双手紧紧抓牢的安稳生活,两者相较权衡,最后,陆逸安内心的天平很自然的偏向了安稳。
陆逸安突然无理由取消所有订单,并拒绝再度合作,态度强硬,完全不给傅宵月一点机会,傅宵月如何能甘心,于是,她不顾阻拦闯入益新堂陆逸安的办公室。
这场戏需要容时给姜颖搭戏,导演示意后,容时立刻起身,朝着姜颖轻轻点了点头,而后走到沙发前坐下,准备随时开始表演。
导演喊开始后,两人迅速进入状态。
姜颖饰演的傅宵月,瞬间变成强势干练的女老板,浑身透着不卑不亢,又带着些许咄咄逼人,“陆老板,为什么取消订单?”被无故毁约,傅宵月于情于理,都该上门讨个说法,她是被毁约的一方,天然占着几分理,即便有求于陆逸安,该有的姿态还是要做出来的。
在陆逸安无故取消订单后,傅宵月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些许猜测,陆逸安恐怕已经怀疑她的身份了,怕引火烧身,所以,宁愿毁约赔一大笔钱,也要取消订单。
傅宵月怎么可能任由陆逸安取消合作,陆逸安为人贪财,最好的方法便是利诱,“陆老板,是价格方面不满意吗?如果您对我们给的价格不满意,可以再谈,”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傅宵月从钱夹中拿出一张支票,缓缓推到陆逸安面前,“陆老板,钱不是问题!”
陆逸安偶然发现,傅宵月和一个他早已确认身份的革命党,一前一后进了同一个地方,一段时间后,又先后离开,当然,不排除巧合,但,宁可错杀也不能错放。他仔细打量傅宵月许久,想从傅宵月脸上看出些许破绽,但傅宵月表现得太过从容,让他有那么一瞬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得到的情报是否有误。
陆逸安抬眼扫了一眼推到面前的支票,饶是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看到支票上的数字,他也有些许动摇,但他心里也明白,如果情报是属实,那么这笔钱就算拿到了,也不一定有命花。陆逸安定了定心,将摆在面前的支票又缓缓推了回去。
“傅小姐,抱歉,你的生意,益新堂实在做不了,还请回吧。”
傅宵月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陆逸安这是一点余地都不肯留啊,可让她就这么放弃,傅宵月又实在不甘心,她深呼吸数次,又握了握拳,待情绪渐渐平复,才笑着与陆逸安继续周旋,“陆老板,没关系,这次生意不成,咱们还可以下次再合作,买卖不成仁义在,”她缓缓将支票再次推到陆逸安的面前,“陆老板,这张支票您先收着,全当下次订单的定金。”
陆逸安瞟了一眼面前的支票,伸手轻轻拈起支票,面上的情绪完全收敛,说话的声音不带半点情绪,“傅小姐,不止这次,您以后的订单,益新堂也做不了,”他掀了掀眼皮,伸手轻轻拈起支票,拿在手上甩了甩,“这张支票……”他手一挥,支票脱手飘向傅宵月,“还请傅小姐收回,”他起身朝傅宵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陆某还有公务,恕不远送,傅小姐,请自便。”
缓缓飘落在面前的支票,打乱了傅宵月的心神,她有些乱了阵脚,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后,才缓缓起身站定不动,抬眼望着陆逸安,郑重的再次争取道,“陆老板,这笔订单对我们很重要,还请您再考虑一下。”
傅宵月的纠缠不休,让他不胜其烦,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揭穿傅宵月。一来,他并不是很确定,不确定的事没必要拿出来说事;二来,如果傅宵月真是革命党,挑明身份,对他没有半点好处,他家大业大、顾虑更多,最怕那些光脚的、不要命的,真给他们逼急了,狗急跳墙,破罐子破摔,强硬的逼他入局,就得不偿失了。陆逸安不想再多言,他定了定神,“傅小姐,你的生意,益新堂实在做不了,还请体谅。”他再次做出请的姿势,示意傅宵月离开。
傅宵月神色不变,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我每次进益新堂,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大堂正中央挂着的那块,写着“医者仁心”的牌匾,”傅宵月扯了扯嘴角,自嘲的笑笑,“陆老板,作为益新堂当代当家人,你可还记得那块牌匾的由来。”
“若百年前那位自发带领一群民间大夫,进入疫情爆发的城池救助灾民的益新堂先辈,看到今时今日,风雨飘摇,国将不国,而这一代的益新堂当家人,却依旧袖手旁观,不知该做何想。”
“呵……”陆逸安不由笑出声。益新堂传承至今三百年,一直秉承悬壶济世,医者仁心的宗旨,历代当家人更以救济苍生为己任。不说先辈旧事,单说他父母兄长,受过他们恩惠的人也不在少数。可十年前,兄长死于水匪劫杀,长嫂听闻噩耗受惊难产亡故,一夕之间,只剩下他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和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旁支远亲上门想要趁机吃绝户,他独木难支,险些就没招架住,这个时候,那些受过他们恩惠的人,谁来救过他们?如今,革命党却妄想,他赌上整个益新堂去救国救民,凭什么?
陆逸安嗤笑一声,“傅小姐,陆某只是一个俗人,没有你那样崇高的理想,更没有以天下为己任的壮志,平生只想求一个安稳。我父母给我取名逸安,也是希望我的一生,能安闲肆意、一世平安。至于先辈,我所做所为,他们都看着,想来,也会理解。”见傅宵月还欲纠缠,陆逸安冷冷威胁道,“十里巷二十一号院,院门牌匾上镶着一块八卦镜,里边住的人,周围的邻居管他叫张老师,傅小姐,我说的没错吧。”
“你……”傅宵月没想到,陆逸安竟知道这么多,顿时慌了神,正不知所措时,却听陆逸安又继续说道,“我只求安稳,只要你们不再纠缠,我便不会多事,给自己找麻烦。”说完,背过身去,不再理会傅宵月。
表演结束,现场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商时钦站起身来,随着其他人一起鼓掌,对容时早已从最初的质疑转变为赞许,更有惊艳,才不过十九岁竟拥有那样细腻、有层次的演技,每一动作,每一个神态,甚至呼吸都恰到好处,他不是在演绎陆逸安,他就是陆逸安本人。这一刻,商时钦终于明白,为何陈导非容时不可。
“商总,咱们的男主角,演得怎么样?”容时刚才的表演很出彩,陈导心里有数,但投资商考量的的东西毕竟和他不一样,能不能转变商时钦的决定,实在不好说,不确认一下,他心里实在不怎么放心。
商时钦目光一直追随着容时,听见陈导的声音,也没挪开眼,只轻轻点了点头,道,“容时不错。”
亲口听见商时钦肯定的说,‘容时不错’,陈导悬着的心也终于定了。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正式开机后,商时钦依旧三五不时的往剧组跑,醉翁之意,但凡长了眼睛都看得出来。也因此,后来陈导不止一次后悔这天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