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难道你的意思是林同志还勾引冯兰英不成?”崔红梅猛然尖叫。
“吵什么吵,一天天的,房顶都得让你们吵翻天了!”王春娟嚷嚷着,又堆着笑望着冯兰英,“英子啊,先前的事儿咱们就揭过去了,你瞧,你也是有手艺的人了,反正在家坐月子啥活也不干,不如教教你这妹妹绣花,这样,咱们家也能多赚点工分不是?”
这吃饭的手艺,哪里说给人教就给人教?
冯兰英心头冷笑。
却面上不动声色,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肚子,“娘,想让我教也可以,只是我这肚子里空了,想吃两个鸡蛋,要不没劲儿?您说呢?”
闻言,王春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在心头掂量了掂量,最后她咬着牙道,“成,娘这就给你煮蛋去!”
“娘,咱家一个月才攒七八个鸡蛋,凭什么给她,再说了,她教我不应该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咋还成了咱求她了!”崔红梅立刻不满意了,跺着脚就上来。
“闭嘴,”春娟一把拍在崔红梅背上,“你看你鞋垫绣的那么丑,难怪林同志看都不看你一眼!”
冯兰英可不想听他们在外边嚷嚷,抱着孩子回了屋挨个喂完奶之后,就把针线盒全都整理了出来,打算再绣些东西出来,等再过几天就去队里问问,看看具体都要绣些什么。
吃了晚饭又吃了两个鸡蛋,冯兰英便碗一推,回了屋继续穿针引线,王春娟跟崔红梅大眼瞪小眼,心里憋着气儿,也不敢说什么。
夜深人静。
只听犬吠。
忽然,门开了一个小缝。
崔国栋堵在门口,高大的身子几乎要将整个门框给挤满了。
“英子,今天晚上我想睡屋里,外面冷得慌。”他闷闷说。
不等冯兰英说,他就挤了进来,反手将门给带上了。
她的针尖在绷面上顿了顿。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此刻他浓密的睫毛上一定沾着未化的雪珠,那双总是湿漉漉的黑眼睛正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这是她曾经最心软的模样。
如今,冯兰英却头也不抬,继续绣花,“你妈屋里的炕更暖和。”
“哪有成了家还跟娘睡的!”崔国栋踱步走到她的面前,搬来了个矮凳想坐在她面前,俊秀的脸上堆着讨好的笑,“之前的事都过去了,英子,我们日子还好好过好吗?”
煤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
冯兰英猛然抬头,“过去?这事儿能过去?”眼里像碎了冰,尖锐,冷漠,“今天文玲被欺负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欺负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英子,我不知道,要是我看见,我肯定不能让红梅这样做…”
“崔国栋,你是不是瞎?文玲背猪草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咋滴,你那眼珠子藏裤兜里了,啥都瞧不见?!”
崔国栋被这话刺的浑身一颤,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冯兰英。
陌生的不像他的媳妇。
往天,受了委屈,她也只会藏在被窝里偷偷抹眼泪,就算是埋怨他,但也不会让他睡在外边,而如今却像是只炸毛的野猫,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带着刺儿。
烛火映在她的脸上,橙色的光,将她那含着怒火的眸子映得亮得出奇,脸颊因为怒泛起薄红,像那带刺的荆棘。
“你滚出去。”冯兰英见他不吭声,扯出一抹冷笑。
“英子!”
崔国栋有些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消失,可是快得他抓不住。
鬼使神差的他想去碰她,把手就要把她抓入怀里,像以前那样哭了,拉到胸膛上,拉着她哄哄她。
可现在,
她脸上的怒火灼得他手痛。
砰!
冯兰英抡起矮板凳就往他身上扔,尖锐的毛刺在崔国栋的手背上划下一道血痕。
“我,让,你,滚,出,去。”冯兰英冷冷地望着他。
想起他的所作所为,她的心就如坠冰窖,厌恶至极。
崔国栋定住了身子,像是被浇了水泥一般僵在了原地。
往日,无数次,她趴在他怀里哭泣的画面猛然浮现出来,错综交杂在一起最终消失不见,变成面前这个眼里满是绝望冷漠冯兰英。
崔国栋默默地退出了门。
月光从云层漏进来,照见他滚动的喉结和发红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