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也要做好事吗?
祂毛茸茸的张牙舞爪,一爪子扒在师追辛的肩膀,师追辛架着只纸片猫,一头钻进车里。
他胆子大,一把掀开裹尸袋与死人对上也面不改色,直接把拉链一拉,压了几张黄纸告罪。
其余检查一通,除了几搓猴毛,也没见什么痕迹。
看起来不是鬼。
这可没什么功德。
师追辛心下核算起来,一双眼睛扫过周围,下意识的蹙眉。
“是只小妖。”
“恶鬼”忍不住嘀咕,嫌恶的偏过脑袋,在青年肩上支棱起两个尖尖的小尖耳朵,蹭过师追辛的颈边。
“不是鬼,我们走。”
没功德的事,不要叫祂。
师追辛猝然回神,手掌抚摸过小纸片猫的尖耳朵,嗓音漫不经心。
“捉妖,好歹也有一点。”
师追辛无声叹气,风拂过他的不悦的眉眼,眉宇间续了淡淡愁绪。
“只是少了点。”
这点功德,聊胜于无。
配不上他今晚沐浴焚香算出的好卦。
“哈。”“恶鬼”抖擞着尖耳朵,顿时阴阳怪气:“你要除了我,也有不少呢。”
师追辛侧目:“你对妖有意见?”
他眼睛偏转,精准将肩上的黑影捕获。
长长的黑影拉扯出极其诡异的长弧,如流水般流泻到地上,祂人性化的躬身,如同兽类拱起背部,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态围绕着师追辛转了半圈。
祂嗓音低沉,透着浓浓的不悦:“小凤凰,我劝你可别同情心泛滥。”
鬼不定是什么坏鬼,妖可不定是什么好妖。
祂被镇压极恶之地,一同镇压的还有许多恶妖精怪,祂时常昏沉,每每清醒都能发现几只新被流放进来的恶妖怪物。
那些扭曲又精明的妖怪一张嘴满口谎言,舌头刺满密密麻麻的咒枷,开口闭口就是吃了几个人毁了几个村被押进来的。
不像是祂,祂……
“恶鬼”眼中茫然一闪而过,祂抖动着尖耳朵,猝然沉默下来。
师追辛捻着他的尖耳朵,轻声说:“我知道。”
“恶鬼”抬头,只看见月色下师追辛线条柔和的侧脸,他眉宇间常含愁绪,浅淡的神色如云雾般神迷,一双眼似乎藏着密密匝匝的心思。
唯有此刻,他翘起唇角,似乎格外愉悦。
“可我要攒功德啊。”
他需要“奖金”,他有想要换取的东西。
只是只小妖而已。
何况。
“希和也会帮我对吧?”
师追辛转过头,那双眼睛在月夜下显得溶光明亮。
柔软的黑色发尾扫过他尖细的下颚,像一只从深渊中脱逃而出、善于蛊惑人心的妖精,正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无声将“恶鬼”捕获。
比妖还精明的师追辛。
“恶鬼”咕哝着,尖耳朵诚实的偏向他,黏糊糊的蹭过他的下颚,轻轻搔弄着。
比猫还爱撒娇的希和。
师追辛想。
“是他!就是他!是他推的我!”
师追辛白天开着店门,像是个跟不上时代的老人家,戴着眼镜坐在柜台后,正用自己逐渐模糊的眼睛艰难记账。
突然一群人推着轮椅,哗啦啦冲了进来。
火葬场的司机老李挥舞着缠着绷带的手臂,喊得脸红脖子粗,恶声恶气的指挥。
“就是这个人!他推的我!将我害成这个样子。”
他家里人推着轮椅往前一送,立刻嚷嚷起来:“大家都来看啊,就是这个人,这么年轻的后生怎么一点素质都没有,把我们家老李往路上推,还有没有王法了!赔钱!”
嚯,大戏!
见有热闹看,众人也顾不上是哪个店的热闹,齐刷刷围成一团,将金纸店围得水泄不通。
师追辛孤零零的坐在柜台后,厚重的镜片还架在鼻梁上,似乎有些茫然。
他推了把眼镜,冷静重复:“你说什么?”
黑黝黝的眼睛扫过老李,老李被他一看,瞬间心里发虚,惊恐的目光在他身边扫来扫去,将没有那团尖耳朵。
只是那天晚上的幻觉而已。
他顿时有了底气,色厉内荏的重申:“我说,赔钱!”
他大声嚷嚷着,话刚出口,突然感觉周身一冷,莫名发毛的危机感如电流般在皮肤窜过。
老李猛地一个哆嗦,突然感觉肩膀被人拍动,有人在他身后幽幽问。
“你在说什么?”
那一瞬间,惊悚的危机感踩着人类最未知的恐惧无声尖叫,他双眼激凸,瞳孔震动。
无数个声音猛地灌入耳朵,如同密密麻麻的血字,不断交叠黏贴进大脑。
他头皮刺痛,无声尖叫。
年轻店主与他对视,那苍白的脸恍惚与店里的纸人相似,猩红的唇勾勒出恶意。
一齐在他耳边问:
“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