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确实问了个蠢问题。
他还想再问问这个陌生人,可是对方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那种神魂被另一种阴影覆盖的感觉随之烟消云散,留给当归的只有一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他究竟是谁?他是不是认识以前的自己?
横竖睡不着,也不需要睡觉,当归干脆站起身,想了想还是把剑匣带上,悄悄摸摸地出了院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跟着那个陌生人练习了一遍聚灵,他忽然觉得视野清晰了不少,洞察细微,甚至隐隐能察觉到灵气流向。
清水镇建在清水河旁,恰巧是在山间沟壑之中,抬头也只能见到一线天,此时明月高悬,泄下如朦胧细纱般的月光,这景象很是奇异。
可惜美则美矣,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这狭窄沟壑施展不开,也没几块完整的地皮种东西,在此地建立城镇,应当是因为附近有灵石矿脉。
五金的父亲因为开采灵石去世,当时的五金还小,母亲还得照看他,只能靠家中那点灵草养家糊口,可惜这地方本就不适合种植,精心侍弄也长不出多好的灵草,没有足够的灵石和灵草,也就没办法从宗门换到足够的钱财去购买吃穿家用,如此恶性循环,才让五金的母亲最终病倒了。
当归于是悄悄摸到了五金家的田地,月光之下,这些幼苗仿佛蒙受了某种恩泽,在当归眼中发出一种淡淡荧光。
他的灵力没法治好五金的母亲,但催生一下灵草应该是可以的吧?
这么想着,当归立马就要付诸于行动。
可惜想象总是美好的,凡事也总不能都顺他心意,只是想当然的当归,折腾了好一阵,甚至折腾出了一种难得的困倦感,那幼苗也还是那样,也许有长高一点点,但并不明显。
毫无用处,只好作罢,当归叹了口气,还是回去躺着吧。
月色之下,尚有另一个没有入睡的人在不远处注视着这一切,将当归刚才那难以理解的行为尽收眼底,这行径太过荒谬可笑,以至于让他沉思了许久。
他已经默默观察了当归很久了。察觉到剑匣移位的时候,他便心中惊喜,可这一路看下来,对方好像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不懂如何聚灵,不懂收魂藏神,不懂引灵行气,若非刚才确认,那坚韧的神魂绝非世间第二个人所能拥有,他会怀疑是否是自己多想了。
他等待这个人太久了,他笃定这个人不会就那么轻飘飘地死在雷劫之下。所幸,他果真没有死,但好像哪里出了差错......
他看向当归刚才使出浑身解数想要用灵气催灌的灵草。当归想要做什么,稍微想一下就能知道,只是他忘了太多东西,不知道这种方式极度耗损灵力,还收效甚微,得不偿失,如果真的能用自身灵力轻而易举地催灌出成熟的灵草,那些宗门也不必要凡人们来种植了。
他认识的那个人,绝对不会对刚刚认识一天的人如此热心。
月色澄澈,树影晃动,沉默许久的人最终还是长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也许是催生灵草浪费了太多精力,可以无休无止十多天的神魂也疲乏了,当归难得睡着了,可没等他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安眠,就被人粗暴地摇醒了。
一睁眼,就看见五金脸色煞白地看着他,有些语无伦次:“你......你刚才没有呼吸,浑身僵硬......”
啊,差点忘了,他还是一具尸体,神魂醒着还能动弹,睡着了就跟真的死了一样。当归坐起身,朝他挥了挥手,假装毫不在意:“我没事,我睡着了就这样。”
五金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说不定当归也是一样,快死了的人都会这样。
当归没有注意到他不自然的神色,他还在想昨晚上的事情,那个陌生的声音,还有毫无动静的灵草,有点惋惜自己没好好注意一下来的时候山上有没有什么有点肉的小动物,炖只鸡能补补,炖只别的应该也能补吧。
母亲病倒后,那些灵草就由五金照料了,宗门的人特意叮嘱过,为了保证灵草的品质,只能用辰时之前的活泉水浇灌,每次五金都要起早去山泉口等待取水,毕竟整个镇子都要靠这口泉眼。
五金出门的时候,当归也遛了出来,不信邪地又来到了苗圃处,蹲下身仔细比量了一下幼苗的高度,确实看不出来长没长。
昨晚上那个陌生人的声音也让他很是在意,这到底是什么邪术,还能跑到人心底来说话。
心底......当归忽然站起身,背脊挺直,不由自主敛气屏息,一个十分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形成。
说不定这具身体里,还有一个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