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满院寂然,落针可闻。
“这,这是……”只有醉意稍消的卫荀,衣衫整齐地拨开人群,挤到了最前面。
待看清场中情形,这位名满江湖的卫大侠如遭雷击,面色惨白地扶住额角,半晌才愕然道:“贤侄,闻人少侠,这,这是何意?”
待他看清紫衣女子的面容时,登时倒吸一口冷气,惊得连连后退,幸得卫夫人及时搀扶才未跌倒。
“盛……盛玲珑?你怎么在此……?你不是……”
卫荀喉头滚动数下才勉强说出句完整的话,他指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柳剑纯,又看向盛玲珑身后跟门神一样分立两侧的徐清至和闻人浪,颤声道:
“贤侄,闻人少侠,你们怎会同她在一起,还打伤了我的贤婿,能否给老夫个说法来?”
闻人浪紧闭着嘴没吭声,他缓缓抬首,抱剑望向布满了闪烁星子的夜空。
他也不知道盛玲珑为什么要取柳剑纯性命,难不成他是她的仇人啊?可柳剑纯武功看起来并不怎么样,还十分病弱,看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样子能跟盛玲珑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徐清至往前错了一步,正欲开口。
盛玲珑便微微抬手阻了他的脚步,剑尖轻挑,收剑回鞘。她扯了扯唇角,声音冷若冰霜:“卫前辈,晚辈今日不过是为父报仇,有何不妥?”
此话一出,最先做出反应的竟是闻人浪,他嘴巴大张,眼睛瞪得溜圆,伸长了脖子震惊道:“不能吧?盛玲珑,你是不是搞错了,以柳剑纯的年岁和武功,五年前也没那么大本事啊。”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卫棠披着外衫跌跌撞撞地奔到前院。
房间内点了安神香,她睡得较沉,还是在丫鬟不停的呼唤下才缓缓起床,迷迷瞪瞪了好半晌,终于反应过来外头的喧嚷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她当即清醒过来,来到前院一见夫君血染衣襟的模样,顿时泪如雨下。
“夫君!”卫棠扑跪在柳剑纯身侧,颤抖的指尖想要触碰他的左肩,却被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吓得又缩回了手,只敢虚搂着他的颈侧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柳剑纯虚弱地咳了两声道:“别怕……”
卫棠眼眶赤红,下巴微扬,她紧盯着盛玲珑质问,鼻音浓重:“这位姑娘?敢问我夫君是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对他下如此狠手?你们之间的仇和怨我不清楚,但是为何就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何必要动刀动枪的?”
盛玲珑垂眸睨着又恢复病殃殃样子的柳剑纯,无视了卫棠的质询,只无声地笑了笑,勾起唇角意味深长道:“以柳剑纯的武功自是没那么大本事,可他真的是柳剑纯吗?”
柳剑纯顺势靠在卫棠肩头的动作倏地一僵,又很快恢复如常,他不顾在场宾客众多,将脸深深地埋在了妻子的肩头,闻着她肌肤上沾染的香料味道,眉眼令人难以察觉地舒展了两分,姿势十分亲昵。
满院哗然。
“什么啊……我怎么没听明白。”闻人浪一头雾水,眉头几乎拧成了个绳结。
不止是他,还有在场所有人,几乎都跟他的反应一样,震惊之余又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不是柳剑纯,难不成是被人假扮的?可是这普天之下,除了已经死了的画皮鬼,还有谁有那以假乱真的易容本事,能够蒙骗所有认得柳剑纯的人的眼睛。
但此时只有一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卫荀。
他酒算是彻底醒了,此刻呆立在最前面,脑子轰然炸开,一片混沌,衣袖下的手有些僵硬,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不是柳剑纯,那难不成是……被送走的那个弃婴?
孪生兄弟,相貌相同。
卫荀浑身冰冷,眼前骤然一黑,要不是在场人多,他都忍不住要晕过去了,搀着他臂弯的卫夫人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忙抬手用袖口替他拭去额头渗出的细汗,低语着关心了几句。
卫荀现在满脑子都是,柳家那双生子果然不详,又是打死师弟,又是参与杀害盛无名的,真是作孽啊!
卫棠气得浑身发抖,她搂紧了夫君咬着牙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柳剑纯还能是谁?”
盛玲珑忽然提起唇角,眼神中毫无笑意,声音却温柔似水:“你大伯哥,或者你小叔子。”
“什么?”卫棠愣了下,有些茫然。
盛玲珑解释道:“柳剑纯曾有一孪生兄弟,与他样貌相同,但因一些原因,在出生后没多久就被送人了。至于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柳剑纯本人,还是他的兄弟,也就他自己才心知肚明。”
卫棠脸色骤变,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她强装镇定道:“既然样貌相同,姑娘又怎么笃定他不是柳剑纯?”
盛玲珑无所谓道:“卫姑娘,我不过只是猜测罢了,他是不是柳剑纯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但他是五年前杀害我父亲盛无名的凶手这一点毋庸置疑,没得抵赖。”
柳剑纯自打卫棠来之后,就再没直视过她,鹌鹑似地缩在卫棠的怀里。
盛玲珑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汗如雨下的卫老前辈,眼神死死盯着自己的赘婿,面色青紫。
她嘴角虽勾着,笑意却不达眼底,一派冰冷之色:“昨夜宴席后我在他房间等他,他可是一副被诬陷后格外激动的样子,我险些信了,还担心自己误杀无辜之人呢。但是柳剑纯,你当时说错了一句话。”
柳剑纯瞳孔一缩,脸色有些扭曲,听到她的话下意识地问:“什……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