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桥时云窈稍慢了些,落后数步,单氏扭头催促:“琴琴,快走呀!”
云窈小心翼翼朝前眺一眼,心里打鼓——马上就快到大门口了。
她已经信不过姨妈了,很怕出去人生地不熟,又遇到什么她没经历过,亦无法应对的情况。
仿佛城里有什么恶狼猛虎。
“你怎么慢吞吞的?”单氏拧眉,再次催促。
云窈赶紧跑下桥,步子快了,怕踩着裙角稍稍提起来,心也跟着一提,万分纠结——她觉得自己像只风筝,明明知道天色阴暗,暴雨前夕放会损坏风筝,身为一只风筝却身不由己,任放风筝的人操控,诚惶诚恐仍不得不奔赴风雨。
单氏和云窈快走到太湖石边上时,后面突然有人喊:“娘、表妹!”那人一路小跑,携阵风到近前:“娘,我正到处寻你呢,快跟我回去!”
云窈第一反应:不用出门了!
她松口气。
既而意识到来的是齐宽,心一紧重生忐忑。
“什么事啊?”单氏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齐宽笑挽单氏臂膀:“这不方便,回屋再说。”
云窈闻言咬了下唇,再抬头看去:“姨妈,那我……先回去?”
单氏沉默须臾,点头:“那你先去吧,改日再带你逛。”
云窈赶紧埋着脑袋折返。齐宽目送,视线从云窈后背慢慢下滑,定在某处,噙起意味深长的笑。
单氏瞧得分明,但无言语。
待回屋内,单氏问他神神秘秘是有什么事,齐宽笑道:“娘,我那蟠龙玉珏寻不见了,是不是您给收起来了?”
“我哪收了?你自己放的自己记不起!”单氏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帮着翻箱倒柜找,很快从抽屉里摸出一只成色上佳的玉珏,“这不在这吗?你自个收得好好的!”
“谢谢娘。”齐宽嘴甜,“得亏娘了!”
单氏白他一眼:“今儿唤娘回来,不是为了找玉吧?”
齐宽笑而不语。
单氏又问自己另外一名唤作红枣的婢女去哪了?
齐宽这才挽向单氏手臂:“娘——”
单氏再白儿子:“你是不是让红枣去喊琴琴了?”
齐宽一笑:“什么都逃不过娘的眼睛。”
红枣和桂圆一样,都被他得了身子,听话得很。
单氏还是晓得一些齐宽的勾当的,但大多数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吃亏的又不是她儿子,再则,那些婢女能搭上齐三公子,是她们天大的福分。
单氏告诫:“你别动琴琴,她和那些个贱蹄子不一样,招惹上了麻烦得很。”
齐宽猜测单氏是担心自己收了云窈,不得不娶她,就失却和贵女结亲的机会。齐宽不以为意:“娘,哪有什么麻烦,我又不会娶她做正妻。”
一个侍妾,差不多了。
单氏抿唇,身份是其次,主要是云窈前头克死过一位刘公子,不吉利,不要沾。
她不详说,只坚定否决:“说不行就不行。”
齐宽冷哼:“呵,孩儿再不下手,可就要被爹捷足先登了。”
单氏闻言,立马额面上拧出川字,眸子里尽是对云窈的怒火——自己好心收留,她竟然恩将仇报,当小狐狸精?
单氏再不阻拦,任由齐宽去了。
齐宽将跨过门槛,单氏忽唤:“唉——”
齐宽顿足。
云窈是何等青春颜色?比较自己,单氏焦急,催道:“你快些去,快点!”
要真被齐岚得了云窈,自己又多一劲敌。
*
云窈这边,将将跨进房中,桂圆就面露讶异,先询问出声:“小姐您这么快就逛回来了?”
“没出门,表哥和姨妈有事,改天再去了。”云窈环视一圈,只有桂圆,不见落玉,“落玉呢?”
“她好像早上吃坏肚子,一直进进出出的。”桂圆说着端起一杯水,“小姐喝口水。”
云窈笑着接过,的确有些渴,将满杯饮尽。
桂圆接过杯子放回桌上,一位婢女匆匆跑近,隔着窗子就喊:“云姑娘,我们姨娘找您!”
云窈来了一段时间,认识这是单氏的贴身婢红枣,便起身挑帘:“找我什么事?”
“说是杭州老家来人了。”
云窈微怔:家那边还有人?
难道是卢叔张叔路上出事?
她心一慌,跟着红枣出院。走了一会觉出不对劲:“这好像不是去姨妈那的路……”
“客人们等在别有洞天,姨娘也在那里,喊我直接带姑娘去。”
桃花残碣旁有桃林假山,围住一独立精舍,只一条曲径进出,颇为隐蔽,取前朝“前朝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意境,命名别有洞天。
云窈进精舍环扫,主座客座皆无人,十分寂静:“怎么没……”
她边说边回身,陡见红枣正将两扇门关上。云窈止声,急急奔向门边,却还是晚了一步,门砰地关上,红枣麻利落锁。
云窈推不动门,先是单手拍,继而双手拍:“开门呀,开门!红枣,你锁门做什么?”
无人应她,云窈对单氏仍存数分良善和希望:“红枣,你这样骗我,姨妈知道了不会饶你的!你开门,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话还没说完,就觉两眼一沉,好晕。
云窈揉太阳穴,没有一点缓解,反而手软脚软,不知不觉坐到地上。
过了一会,身上越来越燥热,哪哪都痒,云窈不由自主扯领口,挽高袖子。
齐宽开锁进来时,云窈正躺在地上,美人横卧。
他反锁好门,将她打横抱起,笑问:“妹妹是不是将那一杯都喝了?”
那禁药夜夜娇,能叫嫦娥思凡,麻姑动心。
云窈迷迷糊糊,口不能言,任由齐宽将她抱到床上。
他喜欢主动些的,便从怀中掏出瓷瓶,倒出一粒,虎口掐开云窈樱唇:““来,妹妹再吃一颗没化的。”
先塞药再按云窈咽喉,迫她吞下。
云窈四感蔽塞,唯有触感漫天席地,无边无垠。她觉得方才有什么冰凉物贴了自己脸,能解滚烫,便主动将身贴过去。
“妹妹别急。”齐宽嗤笑,见云窈衣衫凌乱,但系带却一个未解,不由摇头,“真是个傻丫头,扯了半天怎还穿得这样齐整?”
齐宽抽丝般解开云窈抹胸系带,刚要掀起,忽听哐当巨响,有人破窗而入。
来人如一阵风近前,齐宽尚未瞧清,就被手刀敲晕。
齐拂己墨发白衫,凤目怒张,周身挟带了三九的凛冽寒冰——方才仅朝床上扫一眼,就明白齐宽真如李凝所言,行如禽兽,罪恶滔天!
云窈仍处迷幻中,方才那清凉呢?怎么没了?
她本能渴求着朝外滚了半圈,松垮挂脖上的肚兜瞬间滑落。
齐拂己听见响动,朝前迈了一步,猝不及防睹见一床雪落峰峦,起伏错落,和倾国倾城的绝色容颜。
他急急别首转身,反手掀被盖住云窈。
齐拂己太阳穴突突地跳,两耳嗡鸣,不知是惊的、羞的、恼的、亦或其它。他脑子很乱,明明已经背对云窈,却仍止不住浮现她的脸和胴体,连那一滴自眼角滑落至潮红脸颊的泪都清楚记得。
以前有婢女爬床,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不曾乱过。
看来水月寺的魔障仍在,齐拂己闭眼,要将所见从脑子里挤出去,又劝诫自己,红颜枯骨,她不过是一具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