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从腰间那带有纹章佩剑上掠过,凝视着那双纯黑的眼睛,最后停留在黑色的长发上。
尤妮蒂亚毫不掩饰自己的视线,像观察新奇的魔兽般,绕着蕾奥菈走了一圈。
“格雷托尔的魔女?”
公主的语调没有太大的起伏,脸上也带着浅笑。
“为什么你不染发?还是说你想突出自己引人注目?”
“……与你无关。”
蕾奥菈不堪愉快地看着她。
“不过嘛,这种黑色的头发染剂也没有用……”
说着说着,尤妮蒂亚撩起一束黑色的发丝。
眨眼之间,蕾奥菈抽出佩剑,银白的剑刃挥向淡金发少女。
“当!”,清脆的金属声撞击声响起,蕾奥菈的佩剑被穿着校服的灰发女侍击落,女侍的剑尖直指蕾奥菈的喉部,在即将要刺穿的瞬间停滞。
灰发女侍的冰冷视线望向边上的红发少女,此刻的尤妮蒂亚正被艾维用手锁着颈子。
“把剑放下!”
艾维警告灰发的侍从。
“放开她。”
灰发少女没有退让,剑尖依然抵着蕾奥菈的喉部,一丝深红缓缓流下,染红白色的衣领。
“依琳,收起剑。”
被手环着颈子的尤妮蒂亚以命令的口吻说。
依琳深灰色的眼眸透着不满,基于安全的考虑,她并没有完全遵从,只是把剑尖低下。
这种行为没有缓解紧张的气氛,艾维依然不愿放开公主。
“艾维同学,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眉头紧锁的学院长想让艾维放手,指明淡金发少女的身份。
“绑架王族是重罪。”
“只要她把剑收起。”
艾维清晰地回答,目光始终未曾从灰发少女的剑尖上离开。
“没关系,她不会攻击的。”
蕾奥菈向着艾维投以安慰,说到底是自己反应过激了,还向不应该攻击的人动手了。这位侍女不过是在尽她的职责,更何况尤妮蒂亚已经让她停手了。
在蕾奥菈的劝喻下,环着公主的手终于放开,灰发侍女也把剑收回剑鞘。
然而,当侍女把公主护在身旁后的一刻,蕾奥菈被棕发的老师迅速制着,一只手被老师反向扣起,她被按在地上半跪着。
大概是预料到艾维会行动,一把长剑也架在艾维的后颈,限制着她的行动。
尤妮蒂亚则是揉着被勒得发红的颈部,淡然的神色看不出情绪。
奥尔文无法通过公主的神色揣测她的想法,但作为学院长,公主在学院里受到威胁的确是自己的责任。
“公主殿下,需要叫卫兵吗?”
学院长满脸担忧。
“没有必要。”
“那么处分是?”
对王族的不敬多少要受处分,即使不送入牢狱应该也是要面临被退学,学院长小心翼翼地问。
沉静片刻后,尤妮蒂亚那双碧蓝的眼眸望着那两名少女,她捡起属于蕾奥菈的佩剑,走向跪在地上黑发少女。
红发少女无视颈上的威胁,试图挣脱老师们的束缚想冲向蕾奥菈,肩膀却被一道更重的蛮力按下,头被彻底压在地上。
“我是尤妮蒂亚·卡尔德拉潭,正如学院长所言,我是公主……而在这里,我只是一名穿着红色制服的普通学生……”
仿佛对峙没有发生过似的,尤妮蒂亚的语气异常平淡。
她抚过剑柄末端的家纹,代表家族的纹章,审判的双角狼。细致地观察着剑身的光泽,剑刃在光茫下映射出着她那平静的碧蓝双眸,还有那微微上扬的嘴角。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蕾奥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或者说她不知道公主有何用意。
淡金发少女的语气很温和,但眼中没有笑容,不是生气也不像是宽恕,她的言行就像旁观者一样。蕾奥菈觉得她有点像面对客人时的父亲,戴着一种对外的面具,用来隐藏真实想法和情绪的面具。
也就是她可能在隐藏怒意,她会用剑把自己处决。
在蕾奥菈被侍女用剑指着喉部的时候,她已经意识到,是自己把剑挥向不应攻击的对象,即使喉部被当场刺穿也不过是罪有应得的结果。
只不过,她想不明白,既然公主要自称学生,为什么又要重申自己的身份?
“我知道你们不认识我,刚才的事也有点不愉快,但学生之间总会有点误会和小打闹。我说得对吗?奥尔文学院长。”
“是的。”
不明白公主为什么要提到自己,奥尔文还是点了点头。学生们之间不时也会以决斗的名义打斗,所以打架在学院里并不罕见,特别是旧校舍,学生会把那边的运动场当成决斗场。
“蕾奥菈同学,我希望下次能通过沟通而不是暴力来解决。”
尤妮蒂亚释放善意,向蕾奥菈抽出手,而棕发的老师也放开压着后背的手。
公主拉着蕾奥菈站起来,佩剑银白色的剑刃朝着她递过去。
“你的剑。”
“……谢谢。”
是道谢,更是感谢,蕾奥菈双手接过自己的佩剑。
在公主把佩剑递过来的一刻,蕾奥菈明白了。
下次,或许没有下次。
只有这次会原谅自己的无礼,而下次这剑则会贯穿自己。
“公主。”
学院长望向被老师压制在地上的红发少女,以眼神询问。
“不过是野……孩子而已,就这样吧。”
在斟酌言辞般,话音微妙的停顿,尤妮蒂亚最终以“孩子”来定性她的行为。
没有被处决,没有进牢狱,没有任何的处分。
随着尤妮蒂亚的离去,学院长只是简单地警告两人的行为,再有下次会逐出学院。
两人在走廊并肩而行,那个被公主称为野孩子的红发少女似乎不太高兴,一路上低垂着头。
“艾维,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
“……”
听到熟悉这种口吻,艾维就知道蕾奥菈又要说教了。
“不要冲动,特别是王族……”
蕾奥菈看着走廊的深处,心里一阵后怕,这番话是对艾维说亦是提醒自己。没想到那位异国侍者竟然能挡住自己的剑,能看穿自己动作的人并不多,除了父亲就只有哥哥,老师们也许可以做到,但这样的人并不多,证据就是当时只有那名灰发侍者拔出剑。
应该说不愧是护卫吗?不对,应该说是因为拥有足够强的实力才能成为王族的护卫。
要不是艾维及时以公主作威胁,自己的喉咙早已经那灰发护卫的剑刺穿。
“还有,艾维你不是我的侍从,没有必要这样做。”
蕾奥菈不安地看着红发少女,不知道是不是父亲和哥哥跟她说了什么,她应该没有理由为了自己而袭击王族。
“嗯。”
艾维随意地应了声,目光看着蕾奥菈的颈子,那处被剑尖刺伤的痕迹上。
“……会痛吗?”
“还好,皮外伤而已。”
蕾奥菈摸了摸喉咙,有点微微的刺痛,不过血早已止住了,只是血迹把衣领染得有点夸张。
经过食堂,蕾奥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距离食堂关门还有点时间,现在还赶得上宵夜。可是刚从森林回来,全身黏黏糊糊的,身上还带着血迹,蕾奥菈并不想这样直接去食堂。
“我去食堂吧,蕾奥菈想吃什么?”
看穿蕾奥菈的想法,艾维主动提出。
“汤和面包就好,简单一点可以了。”
“好。”
艾维点了点头,朝着食堂的方向走。
带着常服走进澡堂,蕾奥菈习惯性地环视四周确认有没有其它人。她不喜欢跟别人一起洗澡,即使有单人淋浴间,但更衣室在外面,能围上浴巾也不方便,而且浴巾无法好好遮盖着胸口,会让她感觉不自在。
看到澡堂空无一人,蕾奥菈松了一口气,大步走向淋浴间。打开水龙头,浅浅的热水冲刷着身体。
她看了看被风刃所伤的右臂,已经完全治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是完美的治疗魔法。
治疗魔法能治好旧伤吗?
蕾奥菈的心中升起一个疑问,摸了摸胸口前的粗糙的烧伤痕迹。
就像地狱的火焰般,一圈一圈的螺旋的深红疤痕刻印在胸前,棕黑色和粉色螺旋互相交错,从胸口到腰部的大面积烧伤,能让人联想被高温灸烧的痛苦。
可是蕾奥菈对这个伤痕的成因没有印象,也未曾体会到当时的痛楚,当时醒来后已经这个样子,她并不知道这种地狱之火般伤痕是怎样做成的。
黑发还有黑色的伤痕,一切都是魔女的证据。
没有人看过这种伤痕会愿意接触自己,曾经的侍从和仆人也一个个的辞去工作,蕾奥菈知道自己的黑发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多的是因为这诡异的伤痕。
那孩子也会离开吗?
蕾奥菈想起一直在自己的身旁的红发少女,那个从来不恐惧黑发也不怕这黑色伤痕的孩子。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那个红发孩子,她正盘着腿坐在床上数着魔石,都是今天收集回来的魔石。
见蕾奥菈终于回来,艾维抬起头指着地上矮桌上的纸袋。
“砂糖甜面包没了,我拿了白面包和蜂蜜苹果酱……蕾奥菈?怎么了?”
发现蕾奥菈脸色似乎不太好,艾维担忧地看着她。
洗澡前还好好的,怎么洗完后心情突然变差了?
“发生什么事了?”
艾维轻声问。
蕾奥菈没有回应,只是上前轻轻搂着她,感受着她身上温度和心跳。
“没有,就这样让再我抱一会。”
她的声音显得比平时更为无力,艾维没有多问,只是轻轻回抱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