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许沐风的内心涌上来一股烦躁,但凡范乾英主动打来电话就没有好事。
“开学前不是复查过了吗?怎么又来?”
“离那次复查也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而且许沐风,你实话告诉我,你今天是不是又咳血了?”
聊起病情来的范乾英专业又严肃,许沐风平常不敢惹她,现在更是不敢对她说谎。他不情愿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但就一小口,肯定没事的。”承认之后许沐风又觉得有些丢脸,他小小声地反驳了一下。
“沐风啊,你别自己习惯了,就觉得咳血不是什么大事。听话,明天过来再复查一次,没事的话就皆大欢喜了。”范乾英有点被许沐风可爱到了,但她还是压下笑意,冷脸训斥了许沐风一句。
怎么办?怎么办!许沐风眼看着他就要躲不过去了,手机上方突然弹出了一个好友申请,是秦轩发来的。
秦轩......对,秦轩!许沐风灵机一动,他清了清嗓子对范乾英说道:“哎呀,范姐姐,不是我不想去,实在是我抽不开身啊!”
“我们明天就正式开始军训了,你之前不还劝我多交朋友,我这刚开学就缺席不太好吧?”
“沐风......”
“还有!”范乾英刚想说什么,就被许沐风给打断了,“我现在的同桌可是班长,他又冷又凶,我不住寝室他还要发消息过来对我管东管西,要是让他抓住我不去军训,我就完蛋了!”
“哦?你愿意主动融入校园生活是好事,我当然不会阻止了。既然如此,那只好过几天再说了。”
范乾英挂了电话后,手指敲了敲桌面略微思索一番,决定推掉明天上午的会议,亲自去许沐风家一探究竟,鬼才信这个小兔崽子是真的要去军训!
许沐风虽说对范乾英是否真的放过自己了持怀疑态度,但至少现阶段已经糊弄过去了,剩下的就之后再说吧。
从范乾英那儿暂时性逃出生天的喜悦,让许沐风对秦轩那点微妙的怨气随之消解。许沐风开心地通过了秦轩的好友申请,给他发了一个热情洋溢的表情包。
“嗨~班长大人,晚上好呀,终于想起手机密码了吗?[死亡微笑.jpg]”
此时宿舍里已经熄灯了,夏天的被子薄不遮光,秦轩怕被宿管阿姨发现,只得在头上披了几件衣服盖住手机。
寝室的空调两个月都没开机,它宛如一位迟暮的老人,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走不动时一回头,却发现温度还在原地。
秦轩在衣服堆里待了一小会儿,就热得满头是汗。当汗珠第无数次滴落在手机屏幕上时,秦轩莫名产生了一种许沐风是他的地下情人的感觉。
等等,情人?明明应该是同志啊,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秦轩晃了晃因为困倦和闷热而发昏的大脑,擦掉手机屏幕上的汗珠,打字回复许沐风道:“之前有其他人在,不方便把手机拿出来。”
“好吧。”许沐风接受了秦轩的说辞。
“班长大人,言归正传,明天帮我请个假呗,军训我就不去了。”
“......这就是你要加我好友的目的?”秦轩心中对许沐风的那点怜爱之情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目的’,啧啧,班长大人,说得好像我对你图谋不轨似的。”
“你现在的行为也谈不上正当吧。”
“怎么不正当了?学生有事向班长请假,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你有什么事?”
“我要去医院复查,情况不太好的话就用不着回学校了。”这句话其实是许沐风笑着打出来的,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自己的病情,这是他惯用的威逼人的伎俩。
但秦轩隔着手机屏幕却感知不到许沐风的真实情绪,只觉得那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生活被破败身体所摆布的无奈与落寞。
“是因为我吗?下午收拾东西的时候让你呛到了?”
“对不起,本来应该那会儿就和你当面道歉的,但你当时好像情绪不太好,我以为你不太愿意理我来着,后来到了班里也没机会再提起了。”
“真的非常抱歉[狗狗低头.gif]”
许沐风看着那只点头如捣蒜的可爱小狗,突然感到有些怔愣。一直以来,该道歉的人不都是他吗?
从出生开始,其他人于许沐风而言都是宛若剧毒般的存在。孤儿院孩子们打闹时带起的一阵尘风,都能让他咳得昏天黑地,扰了大家难得的好兴致。
虽说在孤儿院里所有人都同吃同住,但孩子们内部却有一种隐形的阶级划分。最有优势的必然是那些身体健康,却因家庭变故而与双亲分离的孩子们。他们大多在孤儿院里住不了多久,就会被好心人领养。
而最受关爱的则是身患残疾的孩子们,孤儿院资源有限,护理员们会优先照顾那些无法自理的人,对许沐风这种带有罕见病却尚不至死的孩子便有些疏忽。
其他孩子们虽不至于避许沐风如蛇蝎,但也不愿与他亲近。小孩子的行为总是单纯又直接,许沐风与生俱来的那股孤独忧郁的病气,让他们本能地感到害怕,想要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