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昌果然被勾起屈辱的记忆,怒气填胸就要上前。盛槐不急不慢倒退几步,从衣襟里摸出一张纸对折,扔到周道昌面前。
“看看。”盛槐不怀好意,“看过之后,周盟主再决定要不要杀我。”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那张故弄玄虚的纸张。今日各大掌门亲自坐镇,而禅柯寺到现在就只出现了一个老鬼。大家不怕他轻举妄动,都想看看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周道昌只看了一眼,双手把纸揉成一团,随意丢开,那纸团恰好落到了坐在旁边的周紫英怀里。
“若我堂堂武林盟主都被你恐吓而不敢杀你,你在这岂非无法无天!”周道昌没跟任何人说那张纸上的内容,拔剑杀向盛槐。
趁众人的注意力都被打斗吸引,周紫英悄悄将父亲揉皱的纸打开来看,脸上闪过一丝不安。
霩也刀铮鸣显出杀气,盛槐已突破游龙十六式,就算温繁之在世,他也能与之匹敌。周道昌擅文不擅武,不出十招,被盛槐一刀砍伤臂膀,捂着伤口退而远之。
周道昌麾下的掌门及弟子都想为盟主出口气,周道昌叫住了他们,理由是不急着杀人,先问出禅柯寺余党下落。
盛槐轻轻一笑,无论嘴上多么义正言辞,人都有恐惧。
权利,名望,基业,棋子,没有谁会甘心失去这一切。
盛槐环视众人,“苏筇为了能在武林占据一席之地,不惜亲手弑父!我老鬼平生杀人如芥,最佩服的便是松鹤公子这般弑父弑母之徒!诸位想必也深以为然,这才将松鹤公子奉为座上宾!处处维护!”
此话一出,众人脸上都非常难看。他们皆是正派,怎会与这等断绝人伦的货色相提并论!
此时,宋天涯站起身,朗声道:“苏筇本是我机巧阁内门弟子,数月前杀害我弟弟宋杦明,师父今日让我来武盟大会,便是要我替他清理门户。师父特意写了一封信要我呈给周盟主,请盟主将此人交给本派。”
说着,宋天涯呈上师父亲笔书信送到周道昌面前,沉着冷静,并未让仇恨溢于脸上。
周道昌匆匆看完信,紧紧捏着信纸,朝凌今琅点点头,意思是信上确实这么写的。凌今琅本想留着苏筇还有点用处,事态发展成这样,她觉得是时候放弃这颗棋子。
护卫领会主子的意思,往后退了几步。苏筇立马看出郡主的意思,回头看着她,不敢相信她会舍弃自己。
“郡主……”苏筇心头一阵酸苦,自己为王府,为她做了这么多。真到这种时候,她竟一句话都不肯为自己说。这是何等绝情的女人。
盛槐说:“我与我师父做下无数杀孽,如今我师父已死,这份孽债,身为血缘至亲,松鹤公子得为你父亲分担一二。”
“我不是盛无渡的儿子!我不是!!”苏筇失去以往风度,近乎歇斯底里的大喊。
所有若都眼睁睁看着苏筇被逼到死路。至少盛槐有一句话没说错,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玉骨扇被折断,刀锋在白衣上留下道道割痕,绸缎软料洇湿朵朵红梅。鲜血顺着苏筇的手挥洒,落在每一张红木桌前。
苏筇膝盖被刀切开,双膝跪在地上,狼狈至极。霩也刀架在苏筇的脖子上,盛槐目光蔑视,“我现在给你活命的机会,只要有人站出来救你,我保证不杀你。”
在场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但没有一个人开口。
“你们这群王八蛋,什么证据都没有就想抛弃我。”苏筇的高傲不容许他低头恳求,愤怒的声音如激烈犬吠,“要不是我苏筇,你们怎么可能灭了禅柯寺!别以为我死了你们就能好过,元宵节火烧禅柯寺,你们每个人都有份!他难道会放过你们吗?”
周道昌微微皱眉,看了眼周紫英。那张纸本就有些破旧,被泡进茶水很快分解,看不清原本字迹。
盛槐先前便已注意到周紫英的小动作,他不甚在意,嘲笑道:“松鹤公子,看来你在武林中的人缘不怎么样。”
在场上百武林人士,都曾趋赞松鹤公子之才能,交情匪浅。此时却像是陌生人一般,冷眼相待。
“你,你们……”苏筇气得吐了一口血,他清晰看到自己的下场,却还是不甘心,
“我苏筇这二十多年来以铲除禅柯寺为己任,从无一天愧对武林,你们不是说我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吗?是谁跟我肝胆相照!是谁跟我推杯换盏!凭什么?凭什么因为出身就否认我做的一切努力!盛无渡该死,我为武林除害杀了他,这有什么错?你们应该感谢我啊!我哪里做错了?啊?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曾风光一时的松鹤公子,跌跌撞撞的在每一个武林正道面前经过。求生欲迫使他不得不拉下脸面,开口求情。但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再唾骂上几句丧失人性的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珍如生命的东西,是情,是财,是义。苏筇看得比生命还重的东西,是万人追捧的野心欲望。为了这个目标,他可以奉出一切。
由虚伪,逢迎,利益,勾结,还有无数人的鲜血堆砌出一条通往巅峰的大道。
在他即将功成名就时,盛槐斩断了这条康庄大道。苏筇只剩下一个结局,从云端跌落,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