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七号,莘莘学子坐在各大考场,这是他们圆梦的开始;
考上了,晚几年步入社会“搬砖”;没考上,六月九号便扛着蛇皮袋、尿素袋流入各个工地、电子厂老老实实谋生存……
邢照跟他们不一样,他早几个月前就已经立于高楼之上,学子们挥洒笔墨奋笔疾书的现在,他正目空一切地享受着自己的下午茶……
“欸,楼上的,馒头吃完赶紧下来扛沙子了!”
邢照应了工头一声,结实的胳膊微微发力,手里的矿泉水瓶子瞬间瘪了下去,起身后,他拍了怕工装裤上的灰,安全防护服松垮地套在身上,厅字背心暴露出来的铜色肌肤被掩盖住,长臂微微一甩,手里的塑料瓶准确地投进了水泥墙角的一个尿素袋子里……
“防护服好好穿着!耍什么帅!”工头教育着。
邢照抡起旁边的铲子,笑得吊儿郎当的,“我不耍也帅……”
工友们哈哈大笑却也认同,“是勒,小照刚来咱工地的时候大伙儿都以为他是个高富帅!”
邢照开得起玩笑,边铲沙子边回:“不能啥便宜都让我占喽!”
“是是是,像我吧,啥优点没有,就是儿子争气!”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总爱把他成绩优异的儿子挂在嘴边。
其他人面上艳羡,嘴里也不吝夸赞,“是啊老孙,你家孩子今天高考吧,说不定能给你考出个省状元来……”
老孙佝偻着背扛着几包百斤水泥沉稳地走着,黝黑的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能上个重点本科俺老孙就满足了,这样就不用跟他老子一样卖力气挣钱。”
众人认同,“是啊,年轻人还是要读书!”
说到这,其他人就总对邢照好奇,“小照,你跟老孙的孩子差不多大吧?”
邢照轻松卸下肩上的水泥,并未遮掩,“18了。”
“那你怎么不上学啦?”
邢照坦荡地说:“我不是那块料;”
对自己不上学的事儿,邢照看起来并未有什么遗憾,“再说,读书也是为了以后谋生,我早了一步而已……”
他如此想法在众人看来完全是傻子,那些人站在长辈的立场说他:“坐办公室不比这强?”
“你刚来的时候多白一小伙,不到俩月就黑啦!”
“以后同学聚会你兄弟开路虎住别墅,你搬一辈子砖最后开辆三轮车住着廉租房,他们会嫌弃你……”
大人们你一言我一语,邢照皆一笑置之,唯独听到“兄弟”二字,他眼神滞了一下,铲沙的动作慢了下来;
停下来这短短一瞬,汇聚在他额头上的热汗顺着高挺的鼻梁滑到了饱满的人中,最后滴在了特别凸出的喉结上……
工友们见他沉默,都以为劝到了点子上,收工时,老孙拍了拍邢照的肩膀说:“还是联系你父母,重新回家上学吧!”
邢照回:“下工了去吃饭吧。”
老孙叹息一声默默走开了,其他人也陆续回宿舍,唯独邢照朝着反方向走。
他脱下工作服围在腰上,安全帽单手拎着,等红绿灯时,他摸出工装裤里的手机查听留言……
“邢照,我与你父亲对你已彻底失望!四年后,你一定会哭着跪倒在我们面前忏悔!”
……
“走不走啊你……”邢照听见后边儿的催促声才回过神,他收好手机看了看与安市截然不同的天空,在心里问自己:“会后悔吗?”
—也许会!
“会跪吗?”
—绝不!
回到出租屋,邢照褪下衣裤,那些未被太阳炙烤的肌肤与手臂黑白分明,他扯下头上的皮筋,189cm的身高直逼花洒头,差点撞上……
邢照顶着湿发曲着一条腿坐在简易沙发前的木地板上,脑袋微微后仰看着白色天花板发呆;
屋子太过于简陋,发梢的水滴在地板上的声音过于嘈杂,他捂了捂耳朵,头稍稍侧了侧,被他故意用抱枕遮起来的手机重新映入眼帘;
邢照静下去的心又嘈杂了起来,他烦躁地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脑后,立起身拿起桌上最后一罐啤酒猛灌下去才拿起手机回昨晚就已查阅的信息……
Z:“嗯,不回。”
回了信息,他的眼神不再迷茫,心算在G市定了下来,他将手机扔到一旁后反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邢照想着反正五点就要去工地搬砖,索性今晚就在这破烂的沙发上眯会儿,只是刚刚闭眼,手机上备注着‘小影子’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他粗鲁地搓了一把脸,对面锲而不舍,邢照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呼吸踌躇半响后才缓慢接起,这期间他内心还期盼着对方放弃……
“喂?”
如清泉般的声音从听筒里漏出来……
“为什么不回来参加高考?”
邢照抓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青,吊儿郎当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