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乾乐来陪你聊聊?或是瑾王妃,柔阳?”
张嬷嬷在一旁欲言又止几回,终是开口:“殿下,这不合……”
“出去。”沈卿尘未分她一个眼神。“今夜随母后回坤宁宫。”
“殿下!”
“雪竹。”
锦衣侍卫不由分说地将张嬷嬷拉出房门,婚房内随之清静下来。
江鹤雪笑出声,得寸进尺地要求:“不用陪了。我想吃酸汤小酥肉和鲜蘑菜心。”
“还要一碗水晶饭,一壶葡萄渴水。好饿。”
沈卿尘也笑了声,递了个眼神给雪兰,后者立时行礼,疾步去膳房吩咐。
“你是王妃,若不适便直接赶人,一切有我。”他不得多留,只又嘱咐。“随心意来。”
江鹤雪笑盈盈地应声,才听他推门出去。
她立时挑了盖头,唤雪梅替她拆了凤冠,便将婚鞋一蹬,倒在榻上。
寝被里放了个汤婆子,她手一揣,瞬时舒服地喟叹出声,又向榻内滚,直到被榻上的红枣花生硌了一遭,不得不恹恹起身。
幸而晚膳适时地被传了进屋,她也无暇耍性子,趿上正红睡鞋去用膳。
然两个时辰实在是漫长,她用过晚膳,便转悠着打量沈卿尘的寝屋。
打量过金丝楠木阔榻,打量过镶回纹的桌案与梓桐木丝弦古琴,又推门迈入净室,打量着浴桶和正中央凿出的汤池。
“奢靡呀。”她不禁叹道。“在王府还能泡上温泉。”
两个时辰实在漫长,她打量了好几回才作罢,想躺下休憩,又莫名不愿拂了那些好寓意的红枣花生,只得出尔反尔地遣人去唤黎漾。
偏黎漾不知去了何处,没唤来,只龙凤烛的烛泪堆了一层,等来了雪竹的递话。
华贵的凤冠重被戴好,繁复的婚服被理平每一处褶皱,江鹤雪对着铜镜补好红艳的榴花口脂,堪堪掐着时间蒙上盖头,在婚床上坐好,后知后觉地紧张。
房门被推开,青年的脚步微乱,浓醇酒气随之入鼻。
江鹤雪耸了耸鼻尖,紧张之余还分神得了个结论:好酒。
方得了结论,又觉得不对——她紧张什么?
不就是掀个盖头,饮合卺酒……
她思绪方到此,头上便是一轻,大红的喜帕飘然坠地。
江鹤雪怔然抬眸,呼吸随之一乱。
是她从未见过的沈卿尘。
大红喜服,玉带镶金,冷白清俊的面容此刻染着薄红,薄唇亦被酒意渡得红艳,唇畔笑弧清浅,桃花眸潋滟而温柔。
他也在认真而深情地端详着她。
江鹤雪欣赏着他的神情,又瞬时反应过来,张嬷嬷不在,旁侧亦还有宫中的喜嬷嬷在瞧——瞧他们二人是否真的相爱。
她于是弯唇,冲他露出笑来,含羞带怯,亦露着初嫁的欣喜。
沈卿尘眸色微暗。
面前少女本就生得明艳娇美,婚服在身,更衬得雪肤鸦发,柳眉弯弯,紫色的凤眸含着柔情,笑意羞赧,似语还休。
沈卿尘低俯下身,凑近几分,将她看得更真切。
素日里克制的情感在这般旖旎暧昧的氛围里似乎格外汹涌,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生出了错觉。
琼琼也爱他,同他爱她一样。
这段婚事,不是他设计骗来的,而是他们情投意合、水到渠成。
不是仅他一人,多年的心心念念。
“昭华……”江鹤雪见他直勾勾盯着,没下一步动作,轻唤出声。
她不善这般内敛羞赧的笑,再磨蹭下去,她脸都要笑僵了。
若是穿帮可就糟了。
沈卿尘终于将视线从她姣好的面容上挪开,眼睫微垂,视线落在她垂在膝弯的手上。
细白如瓷,十指纤纤,握在掌心时柔若无骨。
他终究遂了自己的心意,牵起她的手,凑近自己唇边。
轻吻上她的手背。
-
江鹤雪惊愕地瞪大眼睛,躲也躲不掉,想嗔他又生生咽下。
只得等,终于等到他直身,亲自斟了合卺酒。
手背上轻柔触感犹存,她亦不禁脸热。
若是做戏,他至于做到这么个逼真的份上么……
也罢,遑论如何,他尽心尽力,她绝不能拖了他后腿。
金盏相碰,合卺酒入喉甘甜,江鹤雪饮尽,再度撞进他眼眸。
依旧温柔深情,只一眼,鸦青长睫便垂落,染着湿漉漉的酒意。
借着半分做戏之名,江鹤雪弯唇,娇柔而羞怯地开口。
“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