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禾顿时沉了脸,阴暗的恰似青花砚台上的墨汁。
他的身手在槐安向来是排得上数的,用来办案稽查都有些暴殄天物,他日日苦练,不曾有一日偷懒,也曾认为自己有些武艺天分。
直到顾寒月的出现,他才明白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顾寒月甚至还比他小四岁,一身功夫造诣如此了得,这才称得上是武学奇才。
萧瑾禾有些不甘,可他实实在在打不过她。
他切齿道:“夫人所言极是,你我二人夫妻一体,自是应当互相帮衬,装病,也是一桩苦差事了,夫人辛苦,为夫许个承诺又有何难?”
杨青也挑了挑眉,其间尽是对萧瑾禾的识趣满意,“既是如此,妻子突发恶疾,夫君还不速速想法子去?”
萧瑾禾气笑了。
明明她也一身秘密,做事还要求到他头上来,如今却处处压他一头,他还要尽心和她扮演好一对相亲相爱的夫妻。
简直欺人太甚!
萧瑾禾黑金袖袍下的拳头微微发颤,心中不断腹诽,有朝一日,顾寒月会为她今日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甩袖离去,出了门就招呼了无期。
隔着一道门,杨青也都听得到萧瑾禾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大切八块的声音,她浅笑一声,复又躺了回去。
梧桐细雨都急出了眼泪。
明明姑娘瞧着病得那般厉害,姑爷不知为姑娘请郎中,两人还在屋里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当真是不知心疼人!
细雨忙前忙后,又是喂粥,又是擦细汗,处处周到。
梧桐却是踌躇着不知该不该上前。
杨青也看得出这丫头的心思,靠在金丝软枕上朝她招了招手,欲开口却咳了好几声,虚弱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梧桐当即眼泪跟断了线似得落个不停,昨日姑娘的话,她放在心上了,左右她如今也是姑娘的人了,断然不可能有别的路了,不如好好服侍姑娘,还能落个忠仆的名声。
才下定决心改正,姑娘今儿就病得这么重了,梧桐心里跟塞了块儿大石头一样,堵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看着梧桐这阵仗,杨青也一顿,她这戏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了?
梧桐不会以为,她要死了吧?
她连忙敛息调整,气沉丹田,脸色瞬时好看了些,说话也有些气力了。
“梧桐,我知你是个不错的,心里对你也是欢喜的,只要你日后不再犯糊涂,明辨是非曲直,我这里自然容得下你,你不必忧心疑虑,我是欢喜你的。”
听了杨青也这番话,梧桐本就止不住的眼泪更是落个没完,直到萧瑾禾亲自带着郎中过来,她才被细雨拉到了一旁。
瞧见萧瑾禾那张脸,杨青也怕自己忍不住暴露,抬手让细雨带着梧桐出去候着了。
两人才一出去,萧瑾禾就道:“离着老远就听清风院这边哭丧,我还以为夫人没挺住呢,幸好,幸好。”
两道幸好,拉长尾音,那清泉般的嗓音,潺潺而过十分动听。
杨青也冷眸瞥了他一眼,“清风院可是你的院子,你要是想办丧事,我也可以成全你。”
话落,萧瑾禾原本还扬着的眼角瞬间落了下来,愤愤瞪她一眼转而落座在八仙桌前,那桌上还摆着昨日的红枣莲子,以及合卺酒。
那郎中看了看萧瑾禾,又看了看杨青也,这两位主儿,好似有些不愉快……
他好像是来看病的。
虽然说大人先前已告诉他,夫人无甚病症,只是需要他走这么一遭,做做样子。
可既然来了,不如就看看。
而后,许仁诚拱手一礼,“夫人,草民先给您把个脉吧。”
杨青也轻点了下头,伸出了手,许仁诚放好丝帕,才想搭脉,八仙桌那处就传来嗤笑,“许郎中不必多此一举,夫人身体壮如牛,怕是没什么大碍。”
杨青也没废话,两只手指夹起塌边的红烛,带了些内力扔了过去,萧瑾禾堪堪躲过,也不再出声。
许仁诚又是一礼,擦了擦额角的细汗,搭上了脉。
这一搭脉,许仁诚陡然蹙了眉心,沉默半晌细细探着。
萧瑾禾见他这般模样,不是很在意。
顾寒月壮如牛他又不是妄言,方才打人那阵仗,那架势,顾寒月怎么可能有病?
良久,许仁诚才开口。
“夫人可知,调息敛气,凝血褪生,可是会伤本废神的,夫人因何竟持续了半月之久?”
杨青也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实是无奈之举,许郎中不必担忧,我心中有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