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茶沫顺着发丝滴落,掉在衣摆上,杨青也垂眼,手心紧握,强压心中怒火。
萧瑾禾那厮连忙拿了块帕子,摁着杨青也擦拭,专门擦额间一处,直至红肿也没出现什么红梅,他疑惑愣神之际,那茶盏砰的一声砸在他脑门上,砸的他踉跄几步。
又转眸看过去时,杨青也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茶,正怒目撑圆,死死地瞪着他。
“嘶,下手这么重,杀人弑夫,顾寒月,我是可以告你的你知不知道!”
这竖子!
这厮表现得如此刻意,杨青也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进宫一趟就怀疑她的身份了,看来圣上已经知晓她还活着的事情了。
万顷门忠君报国,说是江湖门派,实则早早与皇家通气,是皇权制衡江湖门派的一把利器。
只是每每有进宫面圣的机会,都是爹娘前去,杨青也从不凑这等热闹,因而人人知道少门主杨青也,知晓她手中的杀人利器美人折,也知晓那抹血红夺目的红梅,却极少人见过她。
这也是杨青也敢以顾寒月身份待在槐安的缘由。
她自小,听过太多江湖侠客的故事,那些侠客都是男儿身,一提大侠,众人皆以为是男儿郎,杨青也便立志,她要做这世间最勇猛的侠客!
像世人证明,侠客不分男女,无论性别,但凭本事!
锄强扶弱,劫富济贫!
因此,虽杨青也受爹娘影响,心有大义,皇权至上,却还是不愿与皇家周旋。
于是投身江湖,闯出了自己的一番声名。
杨青也苦笑,她自小顽劣,不肯听爹娘的话,如今竟有些效用,让她不至暴露身份。
她并非不信元帝,只不过,是她顽劣,是她无担当,才害诸位同门至此,这是她的罪过,她要亲自查明真相,再向惨死的满门亲人请罪。
额间的红梅,是自出生起就有的。
去除它时,杨青也十分舍不得,那抹红梅同她的美人折一般重要,是她杨青也为杨青也的标志。
可那红梅太过深入人心,若想不暴露身份,她只能忍痛舍弃。
杨青也只手扶上眉心,眸中的眷恋转瞬即逝,再抬头时只剩寒意,“我应当是没同你讲,我出生时险些害死了我娘,被批了不详命格,克父克母克全家,你若死了,我也有法子自圆其说。”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话落,整个屋中弥漫着杀意,气氛顿时冷了下来,竟让人微微发颤。
萧瑾禾眉心一跳,方才被砸之处已经红肿,此时更是泛着密密麻麻的疼,他看向杨青也的眉心。
都被他擦肿了也不见有什么红梅胎记,顾寒月应当只是武艺高强罢了,他怎会觉得,她是天下第一杨青也呢?
方才她那话,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你再作死我就成全你!
太可怕了!
萧瑾禾心尖一颤,转而笑着,“夫人莫恼,是为夫笨手笨脚,弄疼了夫人,都是我的错!”
“夫人如此如花似玉,宛若天仙,说什么打打杀杀的话,多不好?”
“对了,方才侧阁里似乎还温着夫人的药呢,我去给夫人端来,夫人稍等片刻!”
萧瑾禾嬉皮笑脸着,侧着身子躲着八仙桌处的杨青也,转着踏出了房门。
“夫人等我哦。”
狠狠瞪了一眼萧瑾禾那抹碧色的身影,杨青也招呼进来梧桐细雨,脸上还阴沉着不肯放晴。
看见整颗头都湿答答的杨青也,细雨呀了一声,急忙取了帕子细细为杨青也擦拭,“姑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弄了一身的水?”
梧桐挡着外头的秋日凉风,忙闭紧房门,道:“姑娘身子弱,方才又吹进了些风,奴婢去备些热水,姑娘沐浴后早些歇息吧。”
杨青也颔首许可,梧桐就出去忙了。
她按下细雨的手,缓了缓脸色,“萧瑾禾可有难为你们?”
“倒是没有难为,只不过问了些姑娘的私事,如姑娘在伯府如何行事等,姑爷很关心姑娘呢。”
细雨顿了顿,又道:“方才姑娘好端端的在屋中,怎么……这水……”
关心?
杨青也轻嗤一声,面上没有显露出来,心里却愈发鄙夷萧瑾禾。
明里暗里地试探她的身份,若不是萧瑾禾身手差,恐怕早就弄死她了。
这也叫做关心?
“无妨,小狗打翻了茶壶,落在了我身上罢了,日后萧瑾禾再同你们打探我的事,你定要记在心里,一字不落地禀告,可知晓了?”
细雨有些不解,“小狗?”
“哪来的小狗?”
此时,房门被推开,正是萧瑾禾端着药碗出现,踏着月色,盈然一笑的模样,倒是有些人畜无害。
唯有杨青也知晓,此人内里的狡诈。
她朱唇轻启,“小狗来了。”
细雨没听清,“姑娘你说什么?”
“夫人,药来了,喝药。”
萧瑾禾几步到了杨青也身边,接过细雨手中的帕子,对她道:“这儿有我陪着夫人便可,你先下去吧。”
细雨看向杨青也,见她示意才福礼告退。
她凝着那碗黑乎乎的汤药,仔细嗅了嗅,肝寸草,少食腹痛如刀搅,食多了,便会肝肠尽断,七窍流血而死,且这草的解药极难寻觅,许是极北之地定州才能勉强寻到一二。
杨青也扬唇笑了笑,伸手接了过来。
瞥了眼那张温柔祥和的脸,杨青也持着汤匙搅弄碗中的黑汤,开口道:“听没听说过这么一句话,久病自成医。”
“我只是想提醒你,若想杀我,下药是无用的,你恐怕是要想别的法子了。”
萧瑾禾眼珠转了转,抬手摸了摸耳垂,面色如常,“夫人此言何意,你我夫妻伉俪情深,恩爱不疑,我怎么会想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