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细雨见人都走了,姑娘也没发话,便将门又重新闭好,乖乖在门口守着。
杨青也长吐出一口气,起身松泛松泛身子,视线落在了窗前湖蓝色矢车菊上,本是秋高气爽的时候,它应长得极好才是,可现下却因被遗忘在这闲月阁中,而叶片枯黄,傲气的头颅垂在花盆中,了无生气。
她缓步过去,拾起一片掉落的菊花瓣,“是我误了你,闲月阁误了你。”
暮光打在杨青也的侧颜上,随着她长睫的轻颤,竟让人觉得悲凉凄婉。
萧瑾禾摇了摇头,不知自己如何来的这样荒谬的想法,杨青也不过是个武功高强的小姑娘,哪里会有这般痛彻心扉的情绪?
他忍不住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惑:“你身上的弱症早就治好了,如今还跟着师傅见识颇多,你爹娘若是知道了,合该为你高兴才是,你又为何要扮作这幅病弱守拙的模样?”
杨青也凝着手中残败的花瓣,在夕晕下扯了扯唇角,声音无波无澜,“早与你说过了,我来槐安城是为了找师兄的,并非要做永宁伯府端庄得体的大姑娘,也并非要做她程慰夕乖巧懂事的好女儿,她厌我还是喜我,于我而言,并无任何差别,况且,萧指挥使要明白这样的道理,万事不拔尖,背地里才好做事。”
说者漫不经心,可听的人却听进了心里。
万事不拔尖,背地里才好做事。
确实是这个道理。
萧瑾禾眸中的晦暗一闪而过,可惜他没有这样的机会。
他一个被贤妃可怜而捡回来的乞丐,从到槐安的那刻起,便已经万众瞩目,千万双眼睛盯着,若是不拔尖,恐怕是活不到现在。
他抬头望了眼沉吟不语的杨青也,突然对她的师兄起了好奇的心思。
引她牵绊念念不忘之人,会是如何的一个人呢?
而这边的杨青也不知萧瑾禾心中所想,她将身上那股凄婉哀痛的情绪扫走,懒散地把花瓣丢进了花盆中,望着外面的落霞若有所思。
若依她的性子,进到伯府的第一日,见这一家魑魅魍魉的嘴脸,便会大杀四方,绝不会委屈自己半分。可若真这么做了,她岂不是成了槐安瞩目所在?如此情况,又怎能避开众人视线,静心查明万顷门和师兄的事?
她叹了口气,随后和萧瑾禾商量了下对策,便静等天色暗下来。
正是夜色正浓,万籁俱寂之时,一道尖叫声响彻长空,唤醒了永宁伯府的所有人。
伯府管家冯俭匆忙赶来,“指挥使可睡了?轻舟的尸身不见了,伯爷叫您过去看看!”
杨青也和萧瑾禾二人的视线一同落到他那条伤了的腿上,什么也没说,跟着他到了存放轻舟尸体的地方。
屋外围了一圈人,顾陵和程慰夕正在那等着,让杨青也意外的是,顾晴宜竟也在这。
顾陵这般古板的人,能让顾晴宜一个姑娘家留在这参与这样的事,看来对这个四姑娘心里还是有些疼爱的。
顾陵见杨青也来了,本有些不悦,但看萧瑾禾护她的样子,还是把斥责的话吞了回去,同萧瑾禾道:“指挥使,我已派人四处搜寻轻舟的尸体了,不过这尸体不翼而飞,你怎么看?”
萧瑾禾看了杨青也一眼,缓缓道:“岳丈不必惊慌,此事我已预料到了,轻舟没死。”
“没死?这怎么可能,白天我已看过了,确实是死透了啊!”
“岳丈可曾听说过,江湖中有一种秘术名为假死术,即用此术法者需将浑身精气暂存于丹田处,自毁心田经脉,便可短暂的做出死亡状态,此术唯一的漏洞,便是身子僵硬,却颈后留有余温,白日里我已看过轻舟的状态与假死术一般无二,因而断定,轻舟不过是假死以求脱身罢了。”
萧瑾禾将话说得清楚,在场之人皆是大骇。
他们这些人从未接触过什么江湖,什么术法,哪里知道还会有这样神奇的武功存在?
“那……你可有留有什么应对之法?”
程慰夕忍不住道。
此话一出,程慰夕便后悔了,她作为岳母,怎能如此不沉稳?
果然,程慰夕抬头便看见顾凌投过来的不满目光,她心下一紧,连忙噤声,不再多言。
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见她似乎是被惊到了,又赶紧抱住她温声安抚,唤秀云将她带走。
谁料,顾晴宜白着脸,颤着声,却是不肯走。
“从没见过人死还能复生的,轻舟是我带进来的人,她惹出的乱子便有一半是我的过错,不查明真相,我是不会走的,我要知道,这次我究竟错在何处,错的有多荒唐。”
程慰夕了解自己的女儿,最是倔强认死理的,她说不走便一定不会离开,也好,让她长长教训,以后不至于再轻信他人,也是好事,想到这,程慰夕便也不再勉强,任由她留下。
杨青也着实意外,顾晴宜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看来,她还是小瞧这个小姑娘了,敢于认错,直面恐惧,若是好好教导一番,定是个好孩子,只是可惜由程慰夕这样的母亲教养,养出了这样蛮横傲慢的性子。
不仅是杨青也有这样的想法,连萧瑾禾也对顾晴宜刮目相看。
接着,他边瞧着众人的神色,边淡声道:“不必忧心,我既已察觉到轻舟的计谋,又怎会让她逃脱?我早已想好了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