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当朝贵妃唯一兄长的府邸,曲阳伯府地处衡都最好的地段,门前街道宽敞得足以容纳七八辆马车并行。
“夫人小姐,前头车停得太多了,估计还得再等会儿。”
鸿胪寺卿夫人琢磨了下时间,转头对女儿说:“跟娘下车走过去吧,再等会怕是晚了。”
梁蓉颇不情愿,可心知母亲说的在理。
这会虽没到开宴时间,可以这冷门灶里的正四品正卿家眷的身份来说,她们远不是能落到最后出场的那拨人。
既已清楚,就干脆的扶着侍女的手下了马车。
梁蓉看着路上排着长队的马车,虽已自觉做好准备,却还是超出预想的讶异了。
她边走边问身侧的梁夫人:“这人也太多了,前些阵子去文恩侯府世子的大婚宴的宾客人数也远远不如吧。”
梁夫人嗔了她一眼,责怪道:“噤声。”
看着嘟嘴的女儿,她心下叹了口气,这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文恩侯虽为侯爵,却并无什么才干,整个家族官最高的也不过在礼部管着祠祭司,早已远离权力中枢,只靠着一个从前传下来的侯位勉强维持着体面。
而曲阳伯府则不同,曲阳伯自己虽没有什么实权,只兼了个都督佥事的虚职,可谁又能小看他,这后宫中还坐着位整个皇朝独一个的贵妃娘娘呢。
今年曲阳伯寿辰还得了宫里赐下的长寿面,那一碗面哪里只是面,那代表的就是贵妃的恩宠,天子的记挂。
不过等梁夫人见到待客的曲阳伯夫妇,却只觉得两人面上并没有想象中看到自家府上门庭若市而会有的欣喜,这叫什么,宠辱不惊吗?
曲阳伯夫妇哪里是宠辱不惊,他们分明是惊到面上麻木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要从他们找回了亲生女儿华苔开始。
甫一开始两人自然是欣喜于找回骨肉,然而烦恼也接踵而至。
曲阳伯有三子一女,两子一女都是伯夫人田氏所出。
这小女儿原是华明珠,自小便乖巧可爱,体贴父母友爱兄长,虽有些娇气可家里人都觉得无碍,明珠明珠,肯定是要捧在手心长大的,故而两人也为其早早筹谋,靠着宫里贵妃娘娘做依仗,定下了与刑部尚书幼子的亲事。
等华苔归来,华明珠的位置便不尴不尬起来,依着曲阳伯和伯夫人这两日对亲女性情的了解,她自是想要各归其位。
可真要这么做,两人还有些不太情愿。
一是女孩长到十五,十五年里日日不曾离身,心里着实舍不得。
二是华明珠也确实拿得出手,虽颜色略逊几分,但她自小在锦绣堆里长大,细致栽培下,论起学识才艺在名门闺秀中也能排得上号,而华苔别说礼仪了,便是官话说的都有些费劲。
三是这亲事,若都分说明白身份真假,刑部尚书的儿子自然不可能去娶一个被偷换的小姐,也不太可能会娶毫无感情基础的华苔,这岂不是两相都不成只能告吹。
故而再三考虑之下还是捂住了知情人的嘴,把一出真假千金的戏码换成了父母为女忍痛送走,十五年亲人再见欢聚团圆。
这出戏曲阳伯愿意,伯夫人田氏愿意,家里兄长乃至华明珠都含泪点了头,却有一个人咬死了口不愿意。
这人便是华苔。
若是华明珠还是府里的小姐,那她这十五年所受的本不应受的苦难怎么算?
若是一切都名正言顺,那想把她一辈子都毁了的乳娘一家该用什么名头处置?
曲阳伯府这些个主子们轮番出动,是讲也讲了骂也骂了,哭也哭了跪也跪了,华苔面上好像也松动了,都以为见到曙光了。
最后的结果嘛,君不见辛淇淇口诉孤女状告恶毒养父母一案?
曲阳伯和田氏没办法,只能先把状子撤了人抓回来再做打算。
这原定的接风宴自然也是不想办了,可还没等想好什么借口,宫里长公主的旨意先到了。
人家大宫女也没跟你们废话,口谕说的意思很简单,公主在宫里待腻了,听说你们家有宴会,收拾收拾接驾吧。
什么,你说你们女儿病了不想办了?
要不要请御医来看看?
什么,用不着御医?
那就是没事,收拾收拾接驾吧。
曲阳伯和田氏憋屈的互相瞅瞅,一个扭头去吩咐宴会的事,一个转身再去后院给华苔洗脑,怎么着明天也得安生过去!
一晃就是现在,两人只恨不得人齐立刻开宴,随便让华苔出来露个面就赶紧结束。
在这样隐秘的期待中,秦英鸾终于作轴出场了。
曲阳伯赶紧带着满院子的人行礼:“见过昭阳公主,恭请殿下万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