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十分诧异:“莱拉小姐,你没有亲眼见过吗?”
莱拉回之以同样诧异的目光:“简,你怎么会认为我见过活着的海娜呢?世界上最好的海娜是印度拉吉斯坦邦出产的,因为那里非常,非常,非常干旱。”
莱拉一连用了三个“干旱”,力图让简明白这个词语和英格兰是完全不沾边的。
“而我,从出生开始就待在白蜡树地的大宅里面,到了六岁就被送进圣凯瑟琳修道院当寄宿生,我怎么可能去过东方?”
最后一个词出口,莱拉的舌尖一颤。
她怎么可能去过东方!
她这辈子还有可能重新踏上故乡的土地吗?
简很自然地说:“啊,我不知道,看来我需要读更多的书。”
莱拉迷迷糊糊地说:“是的,我知道安娜颠茄中毒就是因为在艾格尼丝嬷嬷的书桌上偶然看到的,她在看书,我在看她的书。”
简:“莱拉小姐,你帮我提一下灯,我来抱着这个花盆出去。”
莱拉:“当然没有问题。”
她们再次开门,在浓稠的雾气中穿过去,带着花盆和灯。
出来时,莱拉忍不住说:“说真的,我不太记得海娜的原产地是哪里了,兴许是埃及吧,我不能确定,你看,简,它在英国的温室里长得很糟糕,不应该这么瘦弱矮小。海娜应该在东方,近东,中东,远东,它都可以长得很好。”
莽莽地说了这么一大堆,莱拉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坐到马车上了,提灯也还给了看门人。
她为刚才的话做了一个收尾:“所以说,在英国,她长不好。”
一直海娜海娜的,她差点把自己也绕进去去了,把这盆花当做了一个人。
莱拉纠正:“你瞧我,简直都糊涂了,应该是它而不是她。说真的,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海娜,或者一只猫,或者一条狗,都应该是它。”
简:“我没有想到知识还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进入人的心里,你知道颠茄居然只是因为在院长嬷嬷书桌前的偶然一瞥,太富有浪漫主义色彩了!”
她们很快就回到了在牛津的新住所,还是再把这个看门人叫醒。
莱拉:“最近一个月我叫醒的看门人比我这辈子都多。”
夜色寂静,前院花圃里没有一小朵花在摇晃。牛津的夜晚特别的宁静,和夜夜刮起大风的约克郡荒原截然不同。
下车时莱拉主动要求抱着花盆,理由是简把海娜从温室最里面的书房抱到了马车上一定很累,所以现在轮到她抱着海娜了。
“敲门,敲门。”
当简抬起手来敲门的时候,莱拉在一旁用嘴巴配合着敲门。
两声“knock”过后,无事发生。两扇大门没有砰的一声洞开,倾泄出暖黄色的灯光,没有热情的男女主人擎着同样暖色调的蜡烛在门厅里说着欢迎词——这点完全不可能实现的,因为房子的主人现在还在伦敦。
这副电影一样的画面没有发生的意思是,没有人开门,提前入住的玛莎,南希和小奥利弗,一个都没有来开门。
前院花圃里的每一朵玫瑰都闻风不动地散发着香气,怀里这盆开瘦弱白色小花的海娜也是。
莱拉觉得有点凄凉。
简大喊:“你们还好吗?”
莱拉忽然有些想哭。
简:“我不敢相信她们会全都睡觉了,不,我不相信,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莱拉的声音很疲乏:“不,简,一切皆有可能,你把我的怀表拿出来看看时间,再过五分钟没有人来开门,我就走窗户进去。”
简:“不,莱拉小姐,我要从大门进去,我一定要从大门进去,她们怎么可以这样怠慢呢?玛莎是你一手教导出来的啊,莱拉小姐,奥利弗是你收留并且资助的,德尔维小姐是你未来的姐妹,这些人没有一个可以——可以这样对待你!这太不公正了!”
月色平静,波澜不惊,花园里的花儿,天上的云彩,全都不动了。
简·爱在动。
她上次这么愤怒还是被舅妈关进红房子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现在她长大成人了,却被关在房子外面。
她后退一步,似乎是想要把门踹开。
莱拉没有任何反对的表现。
直到门终于开了的时候,她依然没有安抚简情绪的意思。
“惊喜!”
大门敞开,玛莎像一只快活的小鸟那样飞出来,围着莱拉蹦蹦跳跳。
玛莎嘴里说个不停:“小姐,我们为你准备了一份惊喜,这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好的了,虽然微不足道,今天的午饭和晚饭都是在驿站解决的,我知道你吃的不开心,我知道你一直吃的不开心,自从我们来到肯特伯爵府上以后,你讨厌油汪汪的煎胡萝卜,不喜欢煎的过老的牛排,所以我们自己准备了一顿夜宴,专门为你,小姐!”
玛莎接着说:“哦,我们的邻居看见我们在搬行李,派了一个仆人来问好,德尔维小姐见了他,不过没有接受他拜访的请求,德尔维小姐说要等到小姐来了让你做决定。”
莱拉的眼泪掉下来,不是由于感动,而是由于重力。
她问:“邻居叫什么名字?”
玛莎:“威尔莫勋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