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只知道江南是地道的港城人,三年前离开过,两年前又神不知鬼不觉回来,然后避开经济最发达最繁盛的中西区,在离岛这个较为偏远的岛上创业。
而且,这两年除了赚钱,没人见江南有过任何形式上的享乐,人才二十四岁,女孩子最美最自由的年岁,却拒绝任何无效社交,也不找男人消遣……
“我已经结婚了。”
“!?”助理以为耳朵出问题,惊讶地啊一声,才发现江南是在接电话。
这通电话来自江宅,江振业接连好几天都在催促,说家中给她应了一门亲事,不管她现下人在哪里,限五日之内归家商谈婚礼细节。
江南也接连好几天情绪稳定地申明,自己已经结婚。
这当然是假的。
如今的江家早已江河日下,公司负债累累到几乎只剩一个空壳,江振业这时候突然记起还有江南这个女儿,无非是想靠联姻拉一笔投资。
江南虽对婚姻没什么幻想,但江振业想献祭她去当这个炮灰,那也是不可能的。
为此,她可以现在就给自己立上“已婚”的标签,尽管目前连个对象都没有。
“我去相个亲。”挂断电话,江南看了眼时间,对一脸懵的助理说,“这几天在相亲网站上约的。”
助理一愣,劝道:“相亲网上能有什么好男人?那些人给您提鞋都不配的。”
那是看她这张脸,看别的,未必。
江南暗暗自嘲,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意图也不纯粹。
她早就跟相亲男表过态,对方只需要配合她假扮夫妻,必要时在家长面前做做戏就可以,价格好说。
在寸金寸土的港城,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谁会跟钱过不去,相亲男答应得很爽快,让江南约地方面谈。
江南于是选了附近一家清吧做“交易地点”,天擦黑的时候她离开花店,前往相亲地。
她去到时离约定时间还有十来分钟,便先给自己点了杯冰美式。
直到一杯咖啡即将见底,小桌的另一面才终于响起一道男音:“是江南吗?”
江南简单看他一眼,那人长得没什么记忆点,估计出去再在大街上遇见江南都认不出来,但还算凑合,她点点头,说是。
“听你在电话里那意思,是想包养我?”对方在她对面落座。
第一次干这种事,江南多少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拖泥带水,直接把提前准备好的合同推到相亲男面前:“你看看有什么要补充的。”
相亲男的眼睛几乎黏在了江南那张美得无可方物的浓颜上,半响才拾起合同翻读完毕,再三确认:“靓女,真不考虑让我肉偿?我身体嘎嘎好的,一夜三次郎,不会让你白花钱。”
江南面不改色扬扬眉,微笑着拒绝:“可我更喜欢一夜七次郎。”
“……”相亲男一脸肾虚地抖了抖双腿,看着合同上那串象征着金钱的数字,一咬牙,“行吧,感情慢慢培养,等你哪天不想形婚了,我们就做真正的夫妻。”
就在相亲男准备签字的刹那,耳边忽然传来几道打打火机的声音,然后就响起句淡淡的:
“他知道你睡过我吗?”
江南心跳一顿,稍稍偏头,透过五彩斑斓的灯光往声源地看去。
谁知经年再见,竟是天崩地裂的一眼。
视线撞上对方的刹那,江南不由地呼吸一滞,眸中条件反射溢出对抗的冷意。
那张在梦里因为光线原因没有看清楚的脸,此时此刻,就像是透过显微镜,让江南从他的头发丝,到精致立体的五官,从他的衬衫领带,到材质高级的灰黑色大衣,以及那道经他眼睛投射出来的摄人视线,都看得一清二楚。
除了手里少了把伯/莱塔,有那么一霎陆晏深的神情跟梦里站在码头边时无缝重合,甚至比之还要具有视觉冲击。
不知道他在那里坐了多久,或许刚才的谈话他全听见了,又或许江南才踏足这间夜店,就已经进入了他的围猎圈。
相亲男早在江南猛然站起来时就吓一跳,还没来得及签字,又因为阳台边那位男士的目光太过摄人,刺得他连忙扔开笔。
天差地别的阶级壁垒,没能让相亲男认出这位便是矗立在港城名利场塔尖上的风云人物,但单凭那股强劲的气场,就足以能让他清楚地认识到这是个他惹不起的人,于是识趣地溜了。
周遭仿佛被摁下暂停键。
江南居然什么声音都听不到,直到视觉和听觉恢复正常,她紧绷的神经都没有松懈下来,又基于梦里被枪杀的心理阴影,那双琉璃般的眸中始终含着防备的冷意。
意外的是,陆晏深并没什么过激反应,视线只在江南的身上停留一瞬就移开,然后颇有闲情逸致地卷了根茶烟给自己点上。
那般神情,堪比风霜清雪,凉漠又素净,仿佛他们曾经从没有过这样那样的牵扯与纠缠,前所未有的陌生。
理智告诉江南要么立刻离开,要么过去跟他寒暄两句。
可是三年未见,她不知道该如何起头,又该以什么样的语气同他攀谈。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弯腰从桌上拿上合同,转身离开。
“江南。”
陆晏深在这时不轻不重喊她一声,语气水波不兴,像过去无数语重心长唤她时一样。
但这人从来都是云里雾里捉摸不透,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他会出什么牌。
江南驻足,顿了顿,回眸看他。
陆晏深没有跟她对视,侧着脸不知在想什么,过了片刻,才将没抽几口的茶烟摁灭,轻轻看她一眼,平静道:“过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