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怎么动筷,在她对面说:“江南,你要习惯喊嫲嫲和姑姑。”
这边一口汤停在喉咙里,须臾才咽下去,出于合约精神,点头道“记得了。”
“还有我们的称呼,也要变。”男人说。
江南看着他,心平浪静地问:“要怎么称呼?”
陆晏深目不转睛对上她投来的视线:“南南有什么好的建议?”
江南呼吸微顿。
这声“南南”的语气,听着跟之前两次都不同,除了长者和朋友故人的成份,还有一丝……情意绵绵的宠溺在里头。
有好几秒她没能说出话,但很快就发现,他是在落实换称呼的提议,而且还加了演技在里面。
有一说一,演得真像。
这种根正苗红家庭教育出来的接班人,果然干什么都行,连演戏都毫不亚于科班生。
此时此刻,这双钻石般深邃的瞳孔所含的深情与柔软,只怕狗看了都会动情。
江南垂眸挑了几粒米在嘴里,没接这话,问:“二位什么时候来?”
“你有什么急事吗?”他不答反问。
“……暂时没有。”但她想早点完成任务,以后有合作又再说,没合作便各自安好,他卧他的高台,她居她的春山。
他说:“明晨七八点。”
“七八点?”也太早了,江南的住处离这里开车要四十分钟。
“嗯。”陆晏深放下筷子,用湿纸巾擦手,有商有量道,“如果没急事,建议你今晚住下来。”
那天她说他也变了。说那话时她还没太大感觉,但今晚,感觉尤其明显。
他们牵扯不清的那一年,他威且烈,尽管男女之欢他素来能做到极致,每次陪她,也都能浪漫致死。
可是,他很多时候都是以绝对上位者的姿态看人看事的,很少能体恤得到夹缝中求生存之人的矛盾和痛苦。
再遇见后,他射人的视线江南只在阿颜的酒吧里见过一秒,也就是经年再见那天崩地裂的一秒,之后一直到现在,那种眼神和压迫感都没在她面前出现过。
如果这不是他将逢场作戏发挥到极致的表演,那就是这人或许真的转性了,还挺有合作精神。
话说回来,要真是为了应付老人的查岗,住一晚,江南倒也觉得没什么。
她于是埋头吃菜,轻轻点头,“嗯”一声。
“对了,你的卡,以及,这是购物清单。”江南从包里拿出理好的单子和一张黑卡,放到他面前。
陆晏深没看那些东西,静静看她几秒,留下句“慢慢”,就离开了餐桌,然后吩咐菲佣领客人去客卧,接着便自顾自上楼去了自己的房间。
五分钟后,江南又突然接到他的电话。
“什么事?”彼时她已经进了二楼的客房。
他说:“方便的话,上来一趟。”
倒也没有不方便,披上外套,江南去到三楼他房间门口,往里面看一眼。
陆晏深的房间是个套房,卧室她让人把以前灰色调的床单被套换成了暖色调的,洗澡间里也放了女士用的毛巾牙刷护肤品,衣帽间里也用他的卡刷了几十件女士衣裳,以及各种情趣内衣……
无论是细节,还是夫妻之间的生活气息,她都合情合理地通通考虑到位、布置到位。
“是有什么问题吗?”她站在门口眨眨眼问。
男人半倚着门框稍稍侧头,晦暗不明看她好一会,才说:“没有,你布置得面面俱到。”
面面俱到四个字,尾音有些重。
江南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盒特别醒目的超大号“001”上,一本正经说:“为了让您家人相信您是真的结婚,所以,我特地买的,放在床头柜这么明显的地方,是怕她们突击检查你的房间,这样的话就能一眼看到。”
陆晏深面不改色挑眉,“看到这盒东西就能证明?”
“……你,经常带人回来吗?”她问出句。
斑斓的灯光闪过他的脸,他似是不太真切地笑一声:“自是没有江小姐风流。”
江南抬眸,不过片刻,回道:“陆生过奖。”
陆晏深直直望着她,视线恰如浩瀚无边的墨蓝色苍穹,一眼看不到底。
最终,他只说了句:“你有心了,早点睡。”
“应该的,礼尚往来。”江南神色冷清地转身下了楼。
床很软,房间里的空气也非常好,可不知是不是顶上睡着谁的原因,那晚她没太睡着。
应该是快天亮的时候,就在她半睡半醒间,听见了外面有车辆驶入停车场。
然后就听见几声悄悄讨论的声音,江南对睡梦中突然闯进的响动很敏感,她起身撩开窗帘一看,立马皱起眉。
说出去都没人信,陆家老太太跟她的小女儿,天不亮就搞袭击来查岗,这是多好的精神!
浅浅呼了口气,江南打开卧室门,直径去了楼上。
她本想先敲陆晏深的门再进去,可那对母女已经摁密码进门并上楼来了,她只得直接开门摸进房里,再迅速反锁上门。
陆晏深的床头灯还亮着,鹅黄色的,并不刺眼。
他睡觉平躺,头微微侧朝右边,江南本想喊醒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准备去书房坐坐。
“去哪里?”
刚走出两步,男人的声音就低低响起,带着微微沙哑,“过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