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垃圾桶里还有刚刚用过的雨伞,阿深在抽事后烟,您孙子下手没轻没重的,真是狠,弄得人南南浑身是咬痕……不过,现在证据确凿,结婚证加洞房花烛夜,他们是真的结婚了,您可以放一百个心。”
“……”不愧是外国人,豪放不分年龄。
没再听楼下又蛐蛐些什么,江南关上门,转身时,陆晏深已经抽完一支烟,正透过残余烟雾直视着她。
鹅黄色灯光笼罩着他的眉目,轮廓若隐若现,独独那双眼睛,很深,又很浅,很凉,又很热。
四目相对,谁也没先说话。
江南去卫生间把她用化妆技术弄出来的“吻痕”洗掉,出来后,几乎用了半包抽纸掩盖那大半管羞耻的沐浴露。
摸不清那对精力旺盛、异常亢奋的母女有没有全信,还会不会突击检查,打扫完“战场”后,江南迟疑片刻,终是走到床的另一边,轻轻掀开被子一角,贴着床沿躺下。
她翻身背对着陆晏深,说了第一句话:“能把灯都关了吗?谢谢。”
“塔塔”几声响,灯全部熄灭,房间终于什么都看不见,只剩江南刷子似的睫毛在黑夜里忽闪忽闪的。
太安静了,安静到仿佛连呼吸声都听不见。江南摊开手掌垫在侧脸下,注定又是无眠之夜。
她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反正楼下车库有车辆离开时,她是醒着的,而且,天还没亮。
江南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对母女来的时候天不亮,走的时候天也不亮。
这大概是老人都没什么瞌睡,总会醒得很早的原因吧……
确认车子和人都离开了,直到听不见丁点声音,江南才轻轻掀开被子,准备下楼回客房睡。
“躺好。”
陆晏深颇具压迫的声线不轻不重从旁边响起,下一刻,他便掀开被子起身,直径开门出去,十来秒后,打开另一间房的门,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至此,世界安静。
这回江南没睡多久就醒了,彼时天刚亮,她起床洗漱完,去二楼客房换上自己的衣裳,再去到客厅时,看见陆晏深正坐在桌前吃早餐。
“陆先生早上好。”江南说,“我该走了。”
“早晨,”陆晏深用粤语回她的招呼,“过来吃早餐,我送你回去。”
江南没客气,走过去坐下吃东西。
中西式都有,她一样吃了点,还喝了碗蟹黄粥。
“嫲……老夫人她们还会再来吗?”江南问。
陆晏深应该是要去公司,穿的藏青色三件套,领带依然是适配度极高的格子款式。
“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他望向她,语气随和,“多亏有江小姐帮助。”
江南礼貌笑笑,撕了块面包放进嘴里,“应该的,合作愉快。”
吃过早餐,两人一道下了楼。
今天开车的是陆晏深的特助,江南同他颔首打完招呼,直接上了后座,与此同时,陆晏深也从另一边打开门坐进来。
像是临时组合的队友完成一项重大任务之后,一时之间失去了所有说话的理由。车内一路无言,只剩电台里天气预报说,冷空气南下,气温持续下降,未来几天可能会下雪。
港城又要下雪,挺稀奇。
江南微微侧头看一眼陆晏深,男人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后背挺直靠着椅背,目视前方。
感受到视线,陆晏深侧眸看过去,声音很轻:“怎么了?”
她说:“我之前一直没问,您这边大概需要配合到什么阶段?”
言外之意,什么时候可以离婚。
陆晏深神色如常:“你那边确定没有麻烦了吗?”
倒也是,麻烦肯定还有,江南没再提。之后车厢又陷入很长一段沉寂,直到车停在江南的花店门口。
她从车里下去,跟他说:“那就,再见。”
陆晏深直直看着她,须臾回道:“再会。”
江南转身离开,都快进店了,想起什么又退回去。
专车还在原地,她敲了敲陆晏深的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对上的还是那双云里雾里看不见底的眼。
“抱歉,有东西要还,”江南取下镯子,害怕磕碎,双手递到他眼前,“老夫人昨日给的,肯定是意义非凡的物件,我受之有愧。”
陆晏深看一眼那枚陆家的祖传镯子,视线回到她脸上:“江小姐这样,下次有合作我都不好开口。”
“不是一码事,是因为这东西过于贵重……”
“那就当块啤酒瓶底,是扔是留,你处理就是。”男人移开目光,只留给她一个棱角分明的侧脸,听不出情绪地吩咐,“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