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月慈答:“其实也算不上想法,就是个感觉。一个60多岁的退休语文老师,临睡前在客厅看犯罪心理学,总觉得很突兀。”
“为什么不觉得是个人爱好?”
“死者家里大部分书都是名著散文类,中外名家作品居多,还有历史类书籍。只有很少一部分是侦探小说,而死者家中只有一本心理学相关的,就被死者压在了身下。剩下还有一本法医学教材和一本痕迹侦查学教材。不像是兴趣爱好,更像是查资料用的。还有就是家中的陈列。书柜其他书籍都被翻动过,散落得比较乱,只有侦探小说那部分很整齐地放在书柜里,像是在引导什么。”郎月慈停顿片刻,看施也没有接话,又补充说,“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也有可能是感觉错了。”
施也道:“关于这部分等我看到照片或者现场再说。只凭转述很难给出答案。你接着说说尸体情况。”
“死者死亡时间推测为1月7号凌晨2点到4点之间。我们接到报案是10号。尸检显示死者死前发生过性行为,阴|道内未提取到有效精斑。死者体内检测出安眠药和镇定类药物残留,但死者生前罹患肺癌,已达晚期,这些药都是医生处方。”
“半衰期分析呢?”
“有超量的迹象。但癌症晚期病人服用大剂量镇痛剂的情况很普遍,所以不能完全排除死者自主服药的可能性。”
施也轻轻点头,道:“嗯,你继续说。”
“死者颈动脉被割破,推测凶器是一把长约20厘米的刀,已被证实并非来自死者家中,但在现场没有找到。死者的死亡原因是窒息和失血性休克。”郎月慈解释道,“窒息是因为血液倒灌入气管和肺部产生的。割喉这个动作伴随着颈动脉和气管的共同损伤,所以死亡原因也是多重作用。”
“这个我理解。”施也说道,“但是颈动脉被割破后血液能直接喷射到屋顶,即便这样屋内也没有留下凶手的痕迹?血迹露白之类的痕迹都没有?”
“没有。死者的挣扎痕迹也很少。这也是我们更倾向于死者死前已经因为药物作用失去意识的原因。”
施也思考片刻,说:“按照你刚才的讲述,现在疑点最大的不是死者死前在看我的书,而是客厅这个位置,以及她死前到底是不是失去意识。如果失去意识,她为什么在客厅,又怎么看书。如果没有失去意识,为什么几乎没有挣扎痕迹。”
郎月慈打了转向灯并线,同时用余光看向施也,道:“施教授不愧是教授。”
“说了不用叫教授。”
“只是觉得这个时候不用教授来称呼有点儿太失礼了。”郎月慈顺利把车开进辅路,说,“我们快到了。”
“这么快?不是晚高峰吗?”
“我走了条不堵的路。”郎月慈说,“主要是怕教授饿晕了。”
施也笑道:“不至于的,我刚才开玩笑呢。”
“我也开玩笑呢。堵车容易让人心烦,快点到酒店安顿下来还有时间考虑吃什么。”郎月慈说,“现在这会儿去哪都堵,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找找附近步行能到的餐厅。”
“有什么本地特色推荐吗?”施也打开点评软件一边搜索一边问道。
“本地特色都是小馆,第一顿接风宴怎么都不能请你吃那些,这我回去没法交代。”
施也无奈一笑:“也对。我想吃是我的事,但你不能不把面子上的事情做足。那就……这个吧,离酒店620米,人均不到200,不超标。”
“行。那咱们先办入住,把车停酒店,然后走过去。”说话间郎月慈已经把车开进了酒店停车场。
下车后郎月慈原本想替施也拿包,结果被施也抢先一步。施也笑道:“都说了不用,又没别人看着,不用做那样子。咱俩同龄人,那套规矩用我身上,我觉得别扭。”
“好吧。”郎月慈锁上车,带施也进了酒店。
在前台办好入住之后,施也说先去房间放下行李去趟洗手间,让郎月慈在大厅等他,郎月慈同意。
等电梯时施也一直通过镜面门的反光观察郎月慈的动作,目前看来,除了有些疲惫以外,郎月慈整体状态还比较稳定。当警察的没几个不累的,所以黑眼圈和紧绷的面部肌肉不能证明什么。
施也很快下了楼,俩人一起步行到之前选定的那家餐厅。时间卡得正好,他们占了最后一桌卡座空位。落座之后施也让郎月慈点餐,郎月慈询问过忌口和饭量之后很快就点了几道菜。
对坐不言实在尴尬,于是施也又问起了案件,郎月慈倒确实知无不言,把目前的调查情况都告诉了他。
死者家门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房间窗户完整且关闭,屋内没有提取到陌生鞋印,室内有明显翻动痕迹,但不确定是否有现金和财物遗失,死者去世之后名下银行卡没有变动。
郎月慈从手机里翻出照片递给施也,说:“这是案发现场客厅的陈设。”
施也把照片放大仔细观察,郎月慈同时说道:“这就是我觉得别扭的地方。”
“有复原过嫌疑人动线吗?”施也问。
“这个应该是没有。现场痕迹不支持做复原。”
“指纹鞋印什么都没有?”
“确实没有。痕检已经复勘过四遍现场了。”郎月慈回答。
施也又问:“做过书架位置复原吗?”
郎月慈愣了愣:“好像没有。这个能复原?”
施也点头:“能。我见过。书籍封面印刷技术和批次以及所用材料不同,通过提取书籍彼此之间的摩擦痕迹进行分析。不过这个比较难,一般人也想不到做这个。没关系,我就随口一提,不是非得做,也不一定就会有结果。”
服务员开始上菜,郎月慈把手机收回,说:“吃饭时候别说了,你毕竟不是在一线工作的,那些照片影响食欲。”
施也:“倒还好,我接受能力比较强。不过确实可以先停一停,你也歇歇换换脑子。”
“嗯。案发这么多天了,已经不是着急赶进度的事了。”郎月慈多拿了一双筷子架在盘上,当做公筷。
“你毕业几年了?”施也问。
“按年头算11年。按日子算还不到,得到七月份才满11年。”
“那咱俩还真差不多大。”施也说。
“咱俩同年。”郎月慈又补充说,“抱歉,刚才办入住的时候看见你身份证了,不是故意的。”
“没事,知道你们职业病,扫一眼看见的都是重要信息。”施也很善解人意地说道,“既然一样大,那就更不用那些称谓了。”
“嗯。”郎月慈轻轻点头。
坐下来面对面谈话,施也才发现郎月慈的问题,两个人一来一回地说了这么多句话,每次即将对视的时候,郎月慈就会提前挪开眼神,而且是借用其他动作的遮掩,很自然地避免眼神接触。施也心中刚刚拉高的评分又降低了些,同时继续推进着话题。
俩人都有在公大的生活经历,很自然就说起学校里的事情。一顿饭边吃边聊,倒也算是顺畅。在确认施也已经吃饱之后,郎月慈就起身去结账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