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得近乎看不见边际的绿色草皮在阳光下映出光芒，卫昌勇握着球杆，双腿分开，他扭动腰身，将球杆重重地挥了出去，白色的高尔夫球在空中画出一道弧度，坠落在了离洞口将近五六米的地方。

卫昌勇得意地一笑，这算是发挥得不错了，他最近难得放松，今天来享受假期，也算是让自己松口气，他又接着挥了几杆，比平时的状态好得多。

他放下球杆便要往休息室去，却被远处穿着高尔夫球服的霍琛截住了。

霍琛看他注意到了自己，远远地便朗声笑道：“好巧啊，卫总。”

卫昌勇没忍住低声说了句：“妈的，”接着对助理使了个颜色，助理立刻明白过来：一会儿我就说老板有事要忙然后我们就跑路啦。

“是很巧，霍总，好久不见啊。”他脸上挂着浅显的笑意，假意寒暄道。

霍琛比卫昌勇高出近十公分，看他的时候需要将目光往下迁移，那双凉薄的凤眼透着睥睨的意味，好似在嘲笑似的，他唇角勾出笑意，笑容缓缓放大，仿佛遇上卫昌勇是多么有趣似的。

卫昌勇望着他略微苍白的脸颊，先发制人道：“我看霍总脸色不太好，怎么还来打高尔夫，应该好好休息，毕竟身体才是本钱啊。”

助理接话：“卫总，一会儿还有个会，咱们得走了。”

“嗯。”卫昌勇答应后便要离开。

霍琛拦住他们，淡笑道：“且慢，卫总，你的助理不会看眼色啊，我难得见一次卫总，却被他打断，实在太不应该了。咱们刚刚说到那儿了，哦，身体是本钱，我何尝不清楚这道理，不过我是个倒霉的人，这些日子诸事不顺，不免影响我的心情，以至于脸色都变差了，本想着出来玩得有副高兴的模样，没成想还是被卫总看了出来，看来卫总观察力异于常人，洞若观火啊。”霍琛故意绕弯子，他觉得这样好玩。

卫昌勇哼道，“事情既然都过去了，又何必再提，不过都是些小事而已。”

“这当然是小事，毕竟对卫总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与德维公司达成产业链合作吧？”

霍琛说对了，卫昌勇的确打算构建与德维公司的合作，毕竟霍琛先一步买下了西班牙的产业链，他只能另寻他路，然而他们才刚进行洽谈，霍琛居然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说明他一直都在注意他公司的一举一动，卫昌勇背后冒出冷汗，面前这个人很年轻，对他来说就是个毛头小子，可他居然有些畏惧他，尤其是他那双深不见底，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让人莫名胆寒。

霍琛又继续道：“卫总在想我是如何得知的吗？我们是同行啊，有点什么风吹草动谁会不清楚，而且我听说秦总也有与德维公司合作的意愿，真是替卫总捏一把冷汗啊。”

卫昌勇抬眼看着他挑衅的神情，不免愤恨道：“你欺人太甚！当初要不是你强行收走了那条产业链，我们又如何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如今好不容易能够另寻出路，你又横插一脚，实在是可恨！你以为我怕吗，我卫昌勇活了这么多年，还会怕你一个臭小子不成！”

“卫总说话真难听，什么叫我强行收购，莫非是我用枪抵着他们的头逼迫他们签的吗？谁让你们不能多出十三个亿，人家不是傻子，当然是谁出价高就卖给谁。”霍琛说着抱起手臂身体略微往后仰，像是听见了好笑的笑话一样。

“哼，今天碰上你是我出门没看好黄历，先走一步。”说罢卫昌勇便快步往前走去，本就浮肿的眼袋被霍琛一气眼袋更大了。

霍琛眼里透着好玩的意味，在这严肃的仿佛萦绕着硝烟味的球场，他忽地笑了，声音清澈，仔细听能听出他轻快的情绪。

“卫总就不好奇我这样做的理由吗？”

卫昌勇都快气死了，他妈的你笑什么笑，好笑吗！

他气愤地往外走去，霍琛转过身遥遥地说道：“因为卫总和项翊联手做局，让我吃了个哑巴亏，你也知道我和我这兄弟向来不和，你又偏偏插了进来，这不是——找死吗？”

到了最后几个字，他语气中的恨意几乎翻涌出来，锐利的目光牢牢地锁在年迈的卫昌勇身上，凤眼微眯，眉峰紧压，所有人都被他狠戾的话语镇住，一时间人人缄默不言，不敢参与其中。

卫昌勇再也忍不下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被小辈训斥，真是活倒回去了！

他语气不善道：“霍琛你有证据吗，当初用伪造的文件诈我，今天又想做什么！”

他的话流露出十足的底气，让人实在难以质疑。

霍琛往前逼近，直至他面前，他傲然俯视卫昌勇，不容置疑地道：“因为真文件在项翊那，不过现在应该是在这你这儿了。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举报建江地产围标事件的人是你吗，你想做个人情换来项翊的施舍，呵，对那种人俯首帖耳，真他妈的丢份儿。”

卫昌勇当即双眼一闭几乎晕死过去，霍琛果然知道了，他今天来为的是清算往事，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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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五月。

仙人跳的事压下去后，霍琛立刻找了卫昌勇算账，当时卫昌勇一口咬定文件是假的，理由是公章作假，甚至堂而皇之地提出鉴定，让霍琛不得不怀疑文件的真实性，当时霍琛的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但只是一晃而过，捉摸不住，事后他仔细思忖，终于找到了盲点：有问题的不是公章，而是字迹，毕竟公章造假是极难辨别的，卫昌勇刻意引导他往公章的方向思考，实则是为了隐瞒真实的线索，他作为本人，对自己的字迹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他当时便发现了不对。

可他的反应实在太过于蹊跷，仿佛早就知道他手里的是假文件，霍琛回忆起他盯着文件时眼里怀疑的神色，这说明他一早便认定是假文件，只是由于本身谨慎的性格又再确认了一番。

那么问题来了，卫昌勇是如何先他一步知晓文件的真假呢？

答案是出现了一个局外人，他早在很久之前便拿走了原文件，并且将伪造的文件放回原位，以至于钱磊都从未疑心过。

而那段时间卫昌勇并未遭受威胁勒索，这说明局外人并不是为了钱，而有着其他的目的。再结合卫昌勇笃定的表现，证明局外人先一步将消息透露给了他，才让他有底气与霍琛对峙，让霍琛当众吃瘪，试想谁会如此憎恨他？

霍琛深信，在这个世界上最恨他的人必然是项翊，他认定局外人是项翊，他本想让他在韩霆那吃些苦头，之后再与他算账，可没想到项翊先一步下手，让他平生第一次与鬼门关擦身而过，如今既然恢复良好，自然要逐一清算。

卫昌勇不禁长叹一口气，当初他设宴邀请项翊，实是因为文件丢失后，他日夜难寐，一旦那堆文件公之于众——其中不乏有偷工减料的合同，到时候定然会影响公司股价，他一定会被那堆股东骂得狗血喷头，想想他都害怕。

然而项翊却让人主动联系他，说是送他一份大礼，他收到了其中的一部分文件，当即欣喜若狂，他当天订了个包房请项翊吃饭，席间不乏感谢之意，项翊倒也不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