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声一点没控制嗓门,街上的过路人都往这边投来了一瞥,钟北涯将妻子扶到石桌前坐下,走过来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后同样大惊失色:“江大人,您……”
江望渡额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听到这话冲他摇摇头,接着便一脚踢在一个劲儿往钟昭身前走的孙复腿上:“给我滚回来。”
“公子,您的手……”孙复被踢得一个踉跄,念了这么一句后,转头看向钟昭时眼里都透着凶光。江望渡却瞧了一眼面无人色的钟北涯,解释道:“那天想抢摘星草的事,我回去后细想一番,觉得十分不应该,父亲也已经教训过我了,今天上门就是来赔礼道歉的。”
他握着自己被门夹到四根手指的左手手腕,给钟北涯看了一眼身后的礼品箱子:“里面并非什么金银珠宝,都是一些补血补气的药,你们现在就用得上。”
钟北涯活到这把年纪都没得罪过这么高的官,更何况现在江望渡两只手已经清楚可见地肿了一圈,隐隐可以看见里面紫黑色的淤血,看上去吓人极了。
他看得膝盖都在发软,下意识就想拉着钟昭跪下赔罪,但是站在他身侧的钟昭冷着脸一言不发,那模样不像是伤到了人家的手,倒像是被倒打一耙了一般。江望渡竟也没有怪钟昭的意思,甚至补充道:“刚刚的事是个意外,我知道钟公子不是故意的。”
钟北涯简直不知该怎么收场,咽了咽口水,试探着问:“那您移步院中,草民给您看看手?”
江望渡顺坡下驴,不顾钟昭闻言发出的一声轻嗤,更没管旁边急得直跳脚,恨不得提剑把这家人全砍了的孙复,思考片刻之后就点了点头,姿态相当坦然地从外面跨了进来:“有劳。”
听他答应,钟北涯忙在前面给他带路,请人进入内室。江望渡在路过钟昭的时候脚步停了一下,示意了一下门口的箱子道:“这次就别拒绝了,放心,没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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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望渡伤得不轻,起码在短时间内肯定握不了缰绳,不过好在没牵连筋骨,以及破皮流血,袒露在外的伤口,重点还是静养。
钟北涯一脑门官司,转身去配内服和外擦的药,折回来要给江望渡先涂一遍的时候,忽然发现这人嘴上虽然应了一声,但视线一直在往不远处立着的钟昭身上瞟。
他愣了一下,很难理解现在的年轻人之间是怎么相处的,尤其是身份差距如此之大,对彼此的态度却仿佛调过来的两个人。
不过钟北涯迟疑了半晌,还是张口招呼道:“昭儿,你过来一下,给江大人上药。”
对于这个越来越有主意的长子会不会照做,钟北涯心里没什么底,不过还好,钟昭听后并没有拒绝的意思,轻轻嗯了一声就走上前来,接过了他手里的东西。
“……那你们聊。”药品转交到钟昭手上后,屋子里一时没人说话,钟北涯福至心灵,伸手拉了一把还在边上气愤不已的孙复,把空间让给他们,同时关上了门。
钟昭拿着手里的药上前几步,前几天听江望渡提醒自己的怪异感卷土重来,不过这次他不打算被动的等待,赶在对方出声前,先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提督现在感觉怎么样,疼得还厉害吗?”
上辈子江望渡最后混到了从三品怀远将军,监管五城兵马司,因此也可以被称一句提督。
钟昭想起江望渡这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改变,似乎就是从他提前斩了陈忠年开始的,疑虑对方也重生而来,故试探了一下。
反正大梁重文抑武,武职分配模糊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江望渡现在是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提督就是再进一步,钟昭作为一介普通老百姓,一时混淆也能理解,但他自己就说不过去了。
“这话真抬举我。”显而易见的,江望渡的表情有些讶异,像是误以为他不懂里面的弯弯绕,主动开口解释,“谷城兵马司归兵部和督察院同时节制,我只负责北城,哪儿就成提督了?”
这种话题顺口一提还行,不能往深说,钟昭作恍然大悟状,装出一副刚刚嘴瓢了的样子,坐在江望渡对面要他把手伸出来。
江望渡颔首照办,却在钟昭将调配好的药敷在自己伤口上时,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是不是对我有误解?”
钟昭听到这荒谬不已的发言,动作停了一下,轻轻抬眼扫了过去。江望渡也随之一顿,但是很快又说了一句更令他难以接受的话:“我长你几岁,刚刚听令尊叫你昭儿,我能也这么称呼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