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陈衔青给她开的车门。
客观来说,云姝很漂亮。
婆娑的树影混合着阳光落在她的身上,露肩款的小裙子显出她优越的背脊线条。
到现在,他看到她时,脑子里跳出来的第一个词仍然是——
人畜无害。
某人很快就带着友好的笑容出现在了他面前。
隔着一层防盗门,她冲他晃了晃手上的文件夹,甚至笑眯眯地歪了歪脑袋。
意思很明显:你期待的剧情来了噢,快开门呀。
这简直是他见过的最讨厌的笑脸。
傅松言面无表情地把门关上了。
陈衔青对此表示不明所以,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面色不改,第二次叩响了门。
曾经的好助理,现在满脸陌生地站在了他对面。
当协议推到他面前时,傅松言的脸是黑黑的,情绪是麻木的。
他确定云姝是来看他笑话的——因为从头到尾她一语不发,素手执着塑料杯,轻抿了一口热水,放下杯子时眉梢一挑,十足的看戏姿态。
为了让傅松言真真切切地心痛到难以入睡,她这次开出的条件可谓是十分诱人。
两千万。
整整两千万。
那天在露台上他提出的要求是两百万。
而她这次整整翻了十倍。
傅松言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协议。
“我签。”
一股子窝囊气就“噌”地一下子冒出来,他翻到最后一页行云流水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停笔的那一刻他是爽的。
在剧情回溯之前,他仿佛看到了两千万在向他招手。
“云姝骗我”这个念头只在他脑子里停留了一秒。
因为在下一秒,画面便猛然停住,像是突然被人往回拉了进度条。原本已经递出去的协议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连带着在乙方处原本自己的名字也随着笔画飞快撤回。
随后剧情定格在了陈助理翻开合同页的那一刻。
“……”
“?”
傅松言不信邪地又试了好几次,但结果没什么变化。
一次又一次地看着即将到手的两千万飞走,傅松言痛彻心扉。
他麻木了。
他妥协了。
他心如死灰,一次次的痛苦让他的情绪真的五味杂陈,他感觉自己根本不用演,眼泪就这么自然的在眼睛里打转:“你们有钱人出了问题就拿钱堵人嘴?钱能解决所有事情吗?”
“……”
“我不要你们的脏钱臭钱破钱烂钱。”
“……”
“很感谢你前天晚上为我解围,”他深吸一口气,“我会把钱还给你。”
“?”云姝的剧情里没有写这一段,听说要还钱,她还疑惑了一下。
果真吗,真要还钱?
云姝自顾自地开始翻自己的手机照片——她记得的,那堆凭证和清单她都拍照了。
傅松言接着演。
他站起来,恶狠狠地把银行卡扔在云姝身上:“现在拿着你的东西滚出去。”
剧情消失。
云姝拍了拍身上,好心给他递了一包餐巾纸过去给他擦眼泪。
“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云姝说她的台词,“毕竟你家的情况,你应该很需要这一笔钱。”
“你走!!!”
这两个字他应该是带了一些真情实感的。
不过剧情完成了,云姝就没在那儿多待。
离开前她还不忘把清单发给傅松言,免得他一笔一笔地去对,她直接将总金额告诉了他。
傅松言拒绝回复。
他真的委屈了。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坏事要吃这种苦。
云姝离开后,一直在另一个房间里躺着的男人难得出来,他很虚弱,走路都需要扶着墙,尽管如此艰难,但他还是出来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傅山坐到他身边去,清苦的药味裹住他,“是谁让你不开心了?”
傅松言沉浸在悲伤之中,没有说话。
而后一只温暖的大手就这么轻轻摸上了他的脑袋。
被长辈安抚般的摸脑袋,傅松言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因此他有些震惊,又有一些贪恋,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股子愧疚——鸠占鹊巢,占据本不属于他的东西的愧疚。
“生在我们这种家庭,苦了你了,孩子,”傅山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最为普通的父子那般,“怪爸爸没有能力托举你。”
“……没有的。”
傅松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商业方面他有很多种经验,可以面对很多人,可偏偏在情感上,他觉得无措,因为他实在没有体会过。
他垂着眼睛,有些别扭。
傅山又开始咳嗽,傅松言去帮他拿药,直到打开医药箱他才发现,药在今天早上就已经吃完了。
他该去开药了。
傅松言的手指慢慢收紧。
在经过良久的思想斗争后,傅松言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输入了记忆中蒋礼的手机号码,然后发送了好友申请。
——他打算和蒋礼商量一点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