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亡夫归来,妾身便将此事如实相告,但亡夫念及顾敬乃其族弟,只责骂一番,罚了半年份例,以作惩戒。此后顾敬虽不敢对柳姨娘有任何逾矩。”
“然而过了不久,顾敬竟然却对妾身的贴身婢女珠儿也起了歹心。只怕也是因珠儿与柳氏的容貌颇为相像的缘故。正如妾身方才所言,顾敬曾多次向亡夫求娶珠儿,想要纳她为妾,但妾身都回绝了。”
“未曾想顾敬居然诱骗珠儿,好在府中的薛护卫听到呼救,将珠儿救下。可这次顾敬再次向亡夫请求,亡夫便许下了这桩婚事。因亡夫坚持,妾身也不敢忤逆,只好相依……”
话及此处,顾夫人有些哽咽,顿了片刻,然而一旁的管家顾敬像是找准了机会,激动地反驳道:“荒谬!眼下老爷、珠儿已死,梅氏,你此言不过是一面之词!”
又看向县太爷,“大人断不可轻信!小人的为人,大人怎会不知?”
县太爷听了顾夫人的话,已是眉头紧锁,见一旁的沈南南、冷砚冰皆是一副如吃了苍蝇般的难受表情,岂料又听见管家说出这一番话,像是与自己很是相熟一般,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沉声回了句:“不知。”
管家错愕地哽住,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冷砚冰看着管家,冷笑一声,道:“当年之事到底如何,还有另一个人证,那便是柳姨娘。加之我方才翻看府中奴仆的名册,不少人在这府中已有五六年,想必对此也有所耳闻。管家是否如珠儿所说的那般,只需将府中众人好好讯问便知。”
此言一出,果见管家低着头一脸惧怕,脸色苍白,头上虚汗直冒,却像是心下一横,只对县太爷大声道:“大人,当年之事小人无可再辩,可眼下珠儿毒害我家老爷一事,才是另有隐情!珠儿平日里胆子小,绝对不可能做出毒杀主君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更何况林仵作也说了,下在我家老爷茶水中的毒很是罕见,她一个小小的丫鬟,若背后无人指使,又怎会有这样的毒药!”
言罢,管家恶狠狠地瞪着顾夫人,话中之意不言自明。
县太爷几人齐齐看向顾夫人,见她面对管家的攀咬,依旧神色坦然,甚至蔑了管家一眼:“顾敬,你还有什么话,今日都一并说出来吧。”
管家也笑了一声,冷声道:“梅氏,你当真不进棺材不掉泪。”
继而仰头看向县太爷,换了一副诚恳万分的表情,“大人明鉴——”
“这种毒药并非第一次出现在小人府中。四年前,也就是调露十年,我家老爷纳了一个叫舒媚儿的江南女子为妾。那舒姨娘怀有身孕,竟中了毒。然而那毒性之烈,半刻钟不到,舒姨娘便连同腹中胎儿一起,当场殒命。大人你猜如何?那舒姨娘的死法竟同我家老爷一模一样!”
闻言,县太爷和沈、冷二人面面相觑,惊讶于管家竟然扯出这样一庄陈年旧案来。
“后来我家老爷大怒,派了好些人手搜查。”管家看着顾夫人,阴恻恻地笑了一声,“说来也巧,最后那瓶毒药竟然是从梅氏当年的贴身侍女芸香房中搜出来的。”
顾夫人却未曾看过管家一眼,目不斜视地对县太爷道:“大人,当年毒害舒姨娘的的确实是我的贴身侍女芸香,但芸香下毒一事妾身当时并不知情。据芸香亲口所言,是因舒姨娘平日太过跋扈,曾无端重责过她,她因此怀恨在心,这才在舒姨娘的茶水中下了毒。为此亡夫也已将芸香乱棍打死,以命抵命。”
顾管家不依不饶,直嚷道:“芸香和珠儿都是你的贴身侍女,若无幕后主使,她们哪里来的手段去寻来这般罕见的剧毒?!”
“顾敬,你此言有何证据?若我是当年的幕后真凶,老爷为何并未处置?更何况,芸香和珠儿虽为我的贴身侍女,却并非长在我身上,她们若是通过其他手段获取毒药,我又怎会得知?”
顾管家冷笑一声:“当年如果不是梅家将你保下,你现在早已是我顾家的弃妇了!况且,这毒药如果不是借当年芸香之手留了下来,又怎会再次出现在顾府?你又如何能故技重施?”
“这话说得倒怪,侍女因自身恩怨毒杀旁人,老爷当年到底也只是怪我治家不严、管教下人不力,何至于休妻?”
顾夫人偏着头睨着管家道,“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不只四年前,还有昨天晚上,搜出那毒药的不都是顾敬你吗?当年舒姨娘一案,老爷并未报官,听说那病毒药当年也是交由你处理的。你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这毒药,我可是连它的瓶身都未曾触到过,怎么如今我倒成了那个最可能使用这毒药之人了?”
听到这里,县太爷几人眸光一闪,对视一眼,皆想起她们方才推测,顾府中持有君影草毒液的不止一人。
“这……”管家哑口无言,他方才所言不过是个人揣测,并无确凿证据,眼下同顾夫人争论不过,反倒惹了一身膻,只好悻悻闭嘴。
顾夫人却直直地看向县太爷,眼中泛有泪光:“大人,管家顾敬所提的不过是府中一件已处置妥当的陈年旧案,虽说作案手法与亡夫被杀一案相似,但到底不过是顾敬捕风捉影罢了,实在当不得真。遑论妾身当年久无子嗣,家中妾室有孕实乃天大的喜事,妾身又怎会去残害一个无辜的孩子呢?”
沈南南见顾夫人如此,也有些动容,想起她对小粽子视如己出,不觉在心中确认了她此番话的真实性。
可管家却恶狠狠看向顾夫人,吼道:“梅氏!舒姨娘的事或许不是你做的,但毒害老爷的除了你还能有谁?!”
顾夫人只拿眼角余光瞟着了管家一眼,冷笑道:“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若不是你担心与那薛护卫的私.情.暴.露.,又何至于这般急切的毒杀老爷?!”
听见这话,顾夫人转头冷漠地瞪了过去,那眼神,像是在看一条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