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敛硬捺着心中惊慌,尽可能冷静地道。
已经握刀站起来的女刀客显然听懂了。但丝毫没有待客之意。
忽然有个壮汉望着刘璟道:
“哦,是你啊!”
“那个给飞麒营武库运兵器的小旗!”
也许是刘璟来巡营时是微服,没有大张旗鼓的排场,或者其他目的……陈敛默不作声推测着。
女刀客漠然道:“主人一向不喜欢陌生人住下。他是谁?”
“去年来过一回。”壮汉回忆道。
女刀客:“那他可以留下,但另一个人——”
冰冷的刀锋指向陈敛,“出、去。”
刘璟松快地笑了,用西番语道:“你家主人呢?”
说话间陈敛闻到些异香,大堂上三楼的回廊内一串黑影游鱼似的涌动而过,几个女刀手敏捷矫健地从楼上飞身而至,六七柄鹘纹弯刀齐刷刷指向他们,逼问:
“什么人!”
也在这时,三楼回廊上,青烟缭绕,从尽头那间屋子里走出的一抹倩影渐渐清晰。
“汉家儿郎怎么来了。”
说话的姑娘穿着一身沙狐皮箭袖袍,高束的马尾拧成数股小辫,低头时发间狼骨簪映得两目如鹰,以睥睨的姿态俯视着楼下一切。虽是女儿家,周身却有股扎眼的悍利锐意。
满堂都静了下来,方才要赶客的女刀手也后退了几步,恭敬往楼上她所站的方位行了番礼:
“主人。”
看样子她是这里的东家。陈敛正要客气地自报家门,却听对方再度开口。
“你可以住下。”西番姑娘对其余人等不予理会,一线目光只锁住刘璟,问道,“但他是谁?”
刘璟略微想了想,年轻的面容上浮出一道暧昧不明的微笑。
隔有片刻,他仰起脸,对女东家道:
“阿佳。”
闻声女东家狐疑地皱眉审视了陈敛,一言不发,过了好一阵子,才哼笑一声,摆摆手让他们都进来了。
木门再度掩上,将冰雪都阻隔在外。几位侍女鱼贯出来,沿着木楼梯上去收拾客房。堂中再度恢复了热闹。
……
其实许多年后陈敛还记得那个雪夜里刘璟站在堂内,于众人注目中仰起脸,羊脂油灯映照下,他锋利的五官灼灼明朗,眉目间有足以穿透这世道一切混沌的决然意气。
……
阿佳,是西番人口中的……
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