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点亲了她。
鹤川瞪了瞪眼,恍然道:“难道公子已经与沈姑娘好上了?王爷让您娶亲之事,要成?”
鹤川有些激动,他正为自家主子这桩婚事发着愁呢。以公子这般冷清的性子,似乎很难讨姑娘欢心,谁曾想进展竟这般神速。他嘀咕道:“莫非是昨日英雄救美打动了沈姑娘?”
薛召容摇头:“我觉得她还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那她是何反应?若未激烈抗拒,许是心中也有几分情愿?姑娘家面皮薄,嘴上推拒,心里未必不乐意。”
薛召容凝神回想:“她看我的眼神确与旁人不同。我抱她时,她只轻声道了句‘别这样’ 。”
“这不就是默许了?”鹤川抚掌笑道,“既如此,不如直接上门提亲。”
“不可。”薛召容微蹙眉头,“我二人皆有些古怪的记忆缠绕,需得先弄明白,何况若因这些虚幻印象贸然求娶,未免轻率,我已向她父亲保证,不会强迫。我父亲给了七日之期,这几日我多去走动,最后若她情愿,我们再成婚。”
鹤川听得“成婚”二字,心头一热。他自幼伴着公子长大,深知公子从未尝过亲情滋味,在这冷冰冰的亲王府里,连半分温情都难觅,若真能与沈姑娘结为连理,得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那真是太好了。
他正想着,忽见管家匆匆过来:“二公子,王爷请您过去。”
“好。”薛召容应了一声,去了父亲房间。
书房内,父亲端坐案前,见他进来,难得关切地问:“昨日为救沈家姑娘受的伤,可好些了?”
薛召容颔首回道:“已无大碍了。”
父亲难得地夸赞道:“昨日救下沈姑娘,做得不错。想必沈太傅会好生考量这门亲事,过几日为父便带你去提亲。不过,眼下你大哥在西域与商队起了冲突,你即刻动身,去把那个西域头领解决了,再护送你兄长回京。”
薛召容闻言喉头一哽,父亲果然不会单纯地关心他的伤情。他笔挺地站着,半晌没能应声。
父亲蹙眉看他,沉声问:“你有其他事?”
他回道:“我想这些日与沈姑娘多接触接触。”
他已经许诺她会每天陪着她。
父亲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意味不明,让他听起来很是不适。
父亲的声音沉了下来:“这事比不得你大哥的安危重要,旁人我不放心,必须由你去接应他。”
薛召容:“父亲先前允诺的七日之期还未到,我已经答应沈姑娘……”
“答应什么?”父亲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救下沈姑娘已是天大的契机,届时直接上门提亲便是,何须再多此一举?今日就启程去西域,速去速回,必须护你大哥万无一失,否则拿你是问。”
大哥。
果然,在父亲眼中,他的人生必须得围着大哥转。他心中甚是酸涩,只觉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他攥紧拳头,抬头直视父亲的眼睛,道:“即便是提亲,也该让沈姑娘有个准备。婚姻大事,岂能这般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父亲冷笑,“你何时变得这般妇人之仁?可知今日朝堂上,满朝文武跪求圣上削了你大哥的官职?西域这桩麻烦,也是皇家在背后操纵。你该分清,你大哥的仕途与你那点儿女情长,哪个更为重要。”
父亲字字如刀,好像他的意愿,从来都不值一提。
“父亲既允我与沈姑娘成婚,就该多给我些时日与她相处。婚姻乃终身大事,即便太傅府与亲王府利益相连,也该给予最基本的尊重。西域我可以去,但求父亲莫要将婚事逼得太急。王府的危难,我也会设法帮助父亲解决。”
“你解决?离了亲王府,你算什么?能娶到太傅之女已是抬举你。若真这般不满,大可将王府赐你的一切都抛下去做个马夫,岂不自在?”
马夫。
这番话如冰锥刺心,薛召容攥紧的指节已然发白,原来在父亲眼中,他这个儿子竟如此轻贱。这些年他为王府出生入死,到头来却只换来这般言辞。
他还想再争,忽听“砰”的一声巨响,茶盏已在案上拍得粉碎,父亲厉声喝道:“鹤川,去准备准备,即可带他出发。”
门外的鹤川闻声打了个寒颤,慌忙进屋行礼,抬眼间,只见自家公子僵立原地,双拳紧攥得青筋暴起。
薛亲王冷眼扫来,鹤川连忙扯了扯主子衣袖:“公子,走吧!”
再僵持下去,怕是王爷要动手了。
好一会,薛召容才转身出去。
廊下春风徐徐,鹤川小跑着跟上他,担忧道:“公子,路途遥远,您背上还有伤,不如请位太医随行。”
他未做声。
鹤川瞧着他神色冷然,没再追问,遣了小厮去太医院请人。
二人回到院中,鹤川忙着打点行装,他却独坐石凳上出神。
鹤川备好马车,过来问:“公子,可要去太傅府与沈姑娘道个别?”
道别。
前脚刚许日日相陪,后脚就去道别,多可笑。
他揉了揉眉心,沉声回道:“不必了。在事情还能收场之前,别再扰她了。此去西域凶险未卜,若能平安归来,亲王府的事再想其他法子罢。”
到底是不忍心将那美好的姑娘拉下水。
——
何家夫妇来探望时,满屋子都是笑语。舅母亲手熬了参汤,一勺勺喂到沈支言唇边。
这对夫妇向来待沈支言极为亲厚,舅母常给她做绣帕,舅舅还总带些新奇玩意儿哄她开心。
可舅母今日话里话外却总绕着婚嫁之事打转,说着说着,话锋还转到了亲王府。
起初沈支言只当是闲谈,可听着听着便觉出不对,舅母字字句句都在夸赞亲王府的大公子,话里话外却将薛召容贬得一文不值,什么“性情乖戾”、“手段狠辣”之类的词都往外冒。
她越听心头越烦闷,隐约猜到了舅舅舅母此行的用意。
待送走客人,她吩咐杏儿将薛召容送来的物件好生收起来。小丫鬟整理着那些锦盒,偷眼瞧见自家小姐唇角时不时漾起的笑意,忍不住打趣:“小姐今日气色真好,可是有什么喜事?”
“喜事?没有。”沈支言摇头,却见杏儿指着妆台上的铜镜道:“您自个儿瞧瞧,这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呢,莫不是有了意中人。”
镜中人双颊果然泛着桃花色。
沈支言未做声。
杏儿抿嘴偷笑,自打薛二公子又是救命又是送胭脂的,小姐整个人都鲜活起来。口脂那样亲密物件可不能乱送,薛二公子若非有心,怎会送她。
说来,此人与小姐倒是挺般配的,样貌出众又有才华,虽然不善言谈,但是人品却是极佳的,又舍得拼命,嫁给这样的人,日子不会太差。
自从杏儿打趣之后,沈支言这一整日眉梢眼角都噙着笑意,时不时往院门外张望。
到了翌日清晨,她早早起身,趁着天光正好,让杏儿扶着她到院中赏花。
满园芬芳沁人心脾,让她觉得心情格外舒畅。到了日暮时分,杏儿却说她神色不对,还问她可是伤口又疼了。
她只摇头,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心情突然低落起来。
又过了一日,那个说好要天天陪她的人却始终没有露面。明明约定了五日之期,可两日过去,连个人影都不见。
转眼到了五日,依旧未见那人身影。
这期间,阮玲与江义沅常来探望,义沅姐姐伤情恢复的很好,还说要同他一道去谢过薛二公子。但那人却似人间蒸发般,再未露面。
沈支言原想向二哥打听,转念又作罢了。既然决意斩断牵扯,又何必徒增念想。
又过了四五日,连杏儿都瞧出她心绪不佳,担忧问道:“小姐这几日怎么总蹙着眉?”
而她只是摇头不语,自己也说不清怎么了。
时下已到了春深,许多新鲜果子都下来了。
这日清晨,她坐在院中一边看书一边吃着舅母让人送来的桃子。不远处杏儿匆匆跑来道:“小姐!薛亲王带着薛大公子和薛二公子来了。”
她听闻,拿书的手微微僵住,不可置信地问:“薛廷衍和薛召容,都来了?”
杏儿点头:“是的,还抬了满院子的礼品。小姐,他们不会是来提亲的吧?”
提亲?
沈支言眼皮突地一跳。
那怎么兄弟俩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