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看着裴书聿把他的裤子往上掀,霎时,一团乌青就这么暴露在空气里。
孟垚能感觉到裴书聿手上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随后裴书聿很快地把另一只腿也捞了上来,得到的结果是一样的。
膝盖上几乎可以说是对称的淤青,还用说是怎么来的吗?
“你跪了?”裴书聿的手轻轻在上面摩挲,说话时也只低着头看那里,“跪多久?”
难怪走路姿势那么奇怪,都已经快要发黑的程度,这个笨蛋居然还想在自己面前装没事。关键演技真的那么好,裴书聿没想过会是这么严重的。
“没多久……”
“你最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没多久是多少小时,多少分钟,你不愿意,不想让我知道的话,我可以联系孟阳,我相信她很乐意告诉我这些。”
话已至此,孟垚哪里还有瞒着的道理,与其让他去问孟阳,不如自己就交代了,不然谁知道小妹那张嘴会怎么描述这件事。
于是,孟垚就把自己从相亲那天直到回北京前一天发生的事都事无巨细地说给了裴书聿。当然,中间肯定省去了一些不必要让裴书聿知道的小细节。
时间回到大年初四当天。
小颖对孟垚这个相亲对象很满意,大娘和胡兰撺掇两人加了联系方式。因为不好当面拒绝,孟垚就只能暂时掏出手机加上了。不过回家后第一件事就发了消息给小颖,自己已经有个感情很好的对象,但由于某些原因还没来得及跟家里坦白,非常抱歉浪费了你的时间,还说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对象生气,可以的话就请小颖删掉自己。
小颖也很通人情,虽然她对北京回来的这个小伙的确有很大的好感,也是目前为止她相过的对象里质量最高的一个,奈何对方都已经这么说,除了惋惜,她不会多做任何多余的事。
这件事小颖就此退出。
孟垚斟酌了一个下午,最终选择在晚饭过后,孟庆忠和胡兰都在场的情况下说出了自己和裴书聿的事情。
“爸,妈,我有件事要和你讲一下。”
孟垚双手交叠,不自然地紧握在一起,仿佛这样能给他一些力量,好让他顺利地把那些早已黏在喉咙里的真相吐出来。
而胡兰好似也有预感,她双目紧盯着自己的二儿子,一会又去看自己的丈夫。唇瓣蠕动,眼神里有愤怒,有恐惧,有无助,但更多的是难掩的失望。在她让孟垚闭嘴之前,孟垚就抢先一步跪了下来。
“我有对象了,对象是男的,就是裴书聿,你们都见过的,所以以后不用费心给我相亲了。”
“我对不起你们,但我这辈子离不开他了。”
孟垚说这些话时语速稍快,分明是紧张的表现,可当他真正说出口后,内心却无比平静。
终于,一切尘埃落定,不必再为
“你在说什么啊老二……,”胡兰表面依旧维持着镇定,然而,细看放在腿上的那双手,是颤抖的。
“你们不是朋友吗……,”胡兰扯了扯嘴角,难看地笑了下,“别跟妈开这种玩笑,小颖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咱就看别的,又不是非逼你今天做决定,不喜欢就不喜欢,不要说什么喜欢男人这种话……”
孟垚很平静地说:“我们在一起两年了。”
胡兰再也无法忍耐一样,终于爆发出真正的情绪。眼睛四处望了望,在瞅到丈夫的烟灰缸时,像是找到某种称手的武器,毫不犹豫地就拎起,然后朝孟垚那边砸了过去,“你闭嘴!
“你是要气死我吗!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你还是不是孟垚!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丢不丢脸,害不害臊!村子的人知道后该怎么笑话我们!”
烟灰缸没砸中孟垚的脑袋,但撞到了他的胸口,先是很闷的一声,接着才是掉到瓷砖地板上的清脆哐当。
孟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胸口的钝痛在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他忍着没有去捂,咬着唇硬生生把那声呜咽吞了回去。等再睁开时,只看到地上不停转圈,两三秒后才彻底不再旋转的烟灰缸。
质量挺好的,居然没有碎。
孟垚那一刻的想法竟然是这个。
或许是有了他的胸口做缓冲。
这边胡兰还在骂着,另一边,在楼上的孟阳听到动静也匆匆忙忙套了拖鞋就跑了下来。
然后猝不及防看到二哥跪在他爸妈面前的场景,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而一旁的孟庆忠也终于开口,他不像胡兰那样情绪激动,更多的是一种沉默的审视,望向孟垚的眼神甚至是陌生的,毫无温度的。
“简直是在胡闹,”孟庆忠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孟垚,“你要是改不了,这次去北京就不要再回来了。”
说完就摔门回了房间。
胡兰又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根竹竿,和十岁那年孟垚犯了错事一样。开始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他的后背,边打边问他错了没,改不改。
打到最后竹竿断了,胡兰也没了力气,一言不发的孟垚才终于给了她回答:“对不起,但是我没错,也改不了。”
胡兰哭了,孟阳也跟着在一旁跪下来求她妈,同样的,边求边哭。这个家一时间被不同的哭声充斥着。孟垚身处其间,却又恍惚觉得自己好像游离在外,他几乎感觉不到后背的疼痛,也一滴眼泪都没有。此时此刻,他只想到了裴书聿。
他想,还好,裴书聿的家人都足够开明,足够爱他,他不必同自己这般经历这样的事。
后来孟垚被赶到院子里跪了一整晚,孟阳劝他回屋,说老妈只是在说气话,不要当真。近乎零度的天气,傍晚还下起了丝丝小雨,孟垚只摇了摇头,催着小妹回房。
孟阳陪了他好一会,最后实在太冷,孟垚说:“你不想二哥更加愧疚的话,就听话回去睡觉。”
孟阳给他留了把伞,没有任何办法,她实在了解二哥的性子,看起来很温和的一个人,实际上认定一件事后就犟得要死,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孟垚在给裴书聿复述时理所应当地略去了下雨,略去了他跪了整整一晚的事实。
裴书聿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后面只让孟垚把衣服拉上去,他要看看背后的伤口。
孟垚不太想让他看,虽然他也不清楚现在后背是个什么情况。他看不到,在浴室洗澡的时候他刻意忽略了那面镜子,只觉得水流冲刷过后带来的是一阵阵的刺麻,想必肯定是有些狰狞的。他怕裴书聿愧疚,他不想让裴书聿有这种想法。然而他也是不能拒绝裴书聿的,只好双手交叉把衣摆往头顶拉。
他看不到裴书聿的表情,也不知道裴书聿在想什么,得到的依旧是片刻的沉默。
也许只是三五分钟,也是过了很久,总之,在他快要忍耐不住把衣服拉下回头看裴书聿时,肩头那里忽然落下一阵柔软。意识到是什么,孟垚难以抑制地颤栗起来。
温柔的吻如那晚的雨点般,毫无预兆地烙在他身上。
不过,雨是冷的,吻是滚烫的。
裴书聿不是一个容易情感外露的人,只一个吻,他就结束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更轻的拥抱,甚至都不能算是拥抱,裴书聿在背后伸出手虚虚拢住他,因为害怕碰到他的伤口,所以两人的胸背之间还留有一些空隙。
维持着这个姿势两三秒,孟垚听到头顶传来的轻微叹息声。
“笨蛋,白痴,呆子……,你还想瞒我,我的心都要碎了,你知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多爱你,我快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