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周的工作重点仍旧是围绕那个新楼盘展开,从邀约量和带看量入手,完成上头强硬定下的成交量。
苏盐的区域本来上周已经签了三单,但是有个顾客事到临头反悔,吵着闹着要退定金。
苏盐得知消息后,急匆匆赶去售楼处调停,硬是厚着脸皮找楼盘销售总监软磨硬泡,给这个顾客要了额外的优惠才保住这单。
忙碌在无形中让时间加速,但苏盐偶尔点开日历app,却还是觉得不够快。
离周五还有好几天。
特别周三傍晚临到下班时,她忽然被通知明天一早要去总部述职。
苏盐顿觉如遭雷劈。
她自从调来海城以来,只述过两次职,并且这两次都给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她每天兢兢业业,其中很大部分原因就是不想再因为数据排名差而被请去总部,接受事业部老大的灵魂拷问。
苏盐点开老大私人助理姚思琪发在事业部大群里的上周数据排名表,仔仔细细核对两遍,确认无误后,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她晚上回公寓给店东开了个线上会,把因为他们不作为没管好门店,而导致她明天要去述职的事广而告之。
店东们知道她面慈心软好说话,所以都嘻嘻哈哈的。
他们让苏盐多保重,等她述完职回来请她吃饭压惊。
“谁差一顿饭吃啊?”苏盐一想到要去述职,整个人焦躁又惶恐。
店东们把超级海鲜自助钱库里搬出来,她也觉得不香了。
会开完已经快九点半。
苏盐这才打开姚思琪发在群里的述职模版,开始做PPT。
尽管事先喝了杯美式,熬到快一点时还是架不住上下眼皮磁铁般粘到一块。
饭团在桌上翻着肚皮倒是睡得香甜。
苏盐感觉身体快被掏空,定了个五点的闹钟,然后便栽倒在床上。
后来闹钟响,又爬起来继续。
上午上班时间是九点,但一般去总部述职从七点半就开始了。
苏盐打车去总部,没吃早饭怕低血糖,在楼下咖啡店买了杯半糖榛果拿铁,倒进保温杯里带上去。
走进会议室,却发现气氛不似以往沉重,甚至好几个同来述职的经理都面带微笑。
苏盐一问,才知道事业部老大肖复遇去了北京,今天的述职会由两个总监代理。
“……”
苏盐一口气堵在胸口,昨晚熬的夜算是喂了狗。
晚上下了班回澜山公寓,等电梯时碰见刚从楼上下来的常老师和李叔。
常老师看到苏盐很高兴,说有好几天没见了。
见她看脸色不太好,常老师就嘱咐工作再忙也要顾好身体。
苏盐展颜微笑,说好。
又聊了会儿,李叔看着常老师咳嗽一声,常老师才笑着和苏盐告别。
苏盐看着他们往后门停车场方向去,再一次想起闻迦汀。
那天晚上,他夹着烟搭在窗沿上的手,冷白,修长。
大概真是劳心劳力透支过度,好不容易熬到周五,一早起床,苏盐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老于在售楼处碰见她,一边比划,一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今天粉底颜色没选对吧?脸和脖子比,太白了,像P上去的。”
苏盐有气无力地挥了下手,让他别在眼前晃,晕。
中午刚好碰见两个相熟的经纪人来这边带看,苏盐索性等他们完事之后,请他们一起吃工作餐。
饭后,苏盐去兴工街巡店,店东老金很会做人,虽然苏盐一般一星期才来一回,却专门给她设了个又大又舒适的工位。
苏盐坐在专属工位上,喝了点热水之后,照旧支开电脑。
这一忙就是一下午,等她收拾东西准备去下一个店时,窗外暮色已沉。
苏盐看一眼手表,快五点。北方的冬天,天总是黑得早。
这个时间再去其他店不合适,经纪人都快下班了。
她收拾东西从老金的店里出来,冷风一吹,她有种身体也跟着晃了一下的错觉。
苏盐真真切切地察觉到自己真是病了。
脑子转得慢,她立在路边,茫茫然看着从眼前驶过的车辆。
抬手招停一辆出租车,坐进后座,司机问她去哪。
她忽然想起今天是周五,于是说:“去医院。”
“哪个医院?”
苏盐顿了顿,说:“市三院。”
“挺远呐,自己看病还是去探望病人?如果是自己看病的话,这附近就有两家三甲医院。”
因为是下班高峰期,市区内堵车,司机不愿意跑那么远。
苏盐重复一遍:“麻烦送我去市三院。”
四十分钟后,出租车将苏盐送到医院,门诊医生早已经下班,她便在缴费窗口挂了急诊。
坐在不锈钢座椅上等待叫号,走廊尽头有扇窗户没关严,冷风丝丝缕缕、飘飘忽忽地直往她这边吹。
身体不感到冷,心里却莫名冷清。
她其实很不喜欢医院。
平时有个头疼脑热也都是从医药箱里抠几颗药解决。
苏盐做了血常规等检查,医生看了检查报告判断她是因劳累和着凉引起的普通感冒,并伴有下呼吸道感染。医生建议输液,因苏盐拒绝,于是给她开了一大包药。
苏盐拎着装药的塑料袋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大厅内的楼栋指引牌前仔细观阅。
她发现外科楼离得不算近,从外面走要绕一下,如果不想受冻的话,也可以直接从急诊部二楼的连廊走过去。
苏盐其实根本不确定闻迦汀是否真的今天出差回来,就算回来了,这个时间也不见得一定在医院。
并且退一万步讲,他现在在医院,又怎么样呢?
苏盐想不出还能用什么理由上前搭话。
可她还是执拗地脚步一转,从扶梯上二楼,去找通往外科楼的连廊。
急诊中心的二楼漆黑一片,只有安全通道的门口亮着微弱的绿灯。
苏盐穿梭其间,心里毛毛的。
奇异的是她却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两手揣在羽绒服外兜里,故作镇定地从一扇扇紧闭的诊室门前走过。
她在连廊里七弯八拐,地板上的标识显示她已经站在外科楼里了,面前却被一扇消防门挡住去路。
苏盐抬手试着推了下门,锁着的。
她微怔一下,感到气馁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莽撞了。
苏盐打算折返,不料推门的声音惊动了门那侧的人,有个女声高喊道:“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