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谙霜并不逼迫初荷,她善于循循善诱,让初荷自己一点点说出真相。她垂眸,亲自倒了杯茶放到初荷面前,柔声道:“初荷姑娘,你身体可好些了?”
初荷并未接下那杯茶,她警惕地看着夏谙霜,语气僵硬:“不知大人找我是何事,若是想问赵公子之事,我确实不知。”
“那我便问些你知晓的事,你只需认真回答,就不会有事。我问你,赵公子到底是哪日在这怡红院与人起的争执?”
初荷紧咬下唇,漂亮的红唇发了白。她双手攥紧,视线死死盯着方才夏谙霜为她倒的那盏茶。
“我记得,是六月初二。”
金翠听了,双手抱胸,适时插话:“我劝你最好老实一点,你这怡红院的老鸨已经什么都招了,若非带有确切证据,我家公子也不会独自一人就来询问你。这只是私下问询,若你还不说实话,就只能将你押到大理寺了。”
此话真假参半,是要诈一诈初荷。护国公在上头看着,她们定然不能大张旗鼓从怡红院绑人。提到老鸨,是为了一步步打开初荷的心房。
金翠跟她学了几日,倒是聪明了些。夏谙霜赞赏地看了金翠一眼。有些话她不适合说,须得从金翠的口中说出。
初荷还未及笄之时就被送到了怡红院养着,没读过书,学的也都是些抓男人的手段,哪见过这场面,当即就被唬住了。
更何况老鸨嘴那般严实的人,被抓进大理寺后都招了,她若再不招,岂不是也要承受酷刑?若她的脸被毁了,今后还如何能在这怡红院立足?
“我招,我招还不成吗?”初荷颤声道:“赵公子与人起了争执的那日是六月初三,那天是我生辰,不少公子想要我陪着,赵公子这才同他人起了争执。”
“既是你生辰,你理应记得清日子。可你为何前两次都坚持赵荣着是在六月初二与人起的争执?”金翠厉声问。
初荷犹豫,内心挣扎许久,她抬眼瞧了瞧笑而不语的夏谙霜,又瞧了瞧瞪着眼睛、满脸凶相的金翠,对大理寺的恐惧占了上风,这才开口缓缓叙述当日的情景:“那日赵公子虽受了伤,却赢了那位公子,心情不错,我伺候着他观舞。到了夜间,一伙人却突然闯入雅间,不由分说带走了赵公子。我心下担忧,跟了上去,到了一楼,才察觉所有客人都已经离开了。阿公将我们姐妹几个聚在一起,告诫我们不许说出当日之事,若有人问起,就说赵公子是在六月初二与人起的争执。我心中藏不住事,阿公怕我误了事,就停了我几天,让我日夜在房间内练习赵公子是在六月初二与人起的争执这句话。”说罢,她小心翼翼瞧了夏谙霜一眼,补充道:“我就知道这些,旁的真的不知了。”
她口中的阿公,就是怡红院的龟公。
初荷显然被吓到了,应是真的只知这些。
金翠沉思片刻,弯下腰在夏谙霜耳边低声询问:“公子,要我去将那龟公带进来吗?”
夏谙霜点了点头。
得到了夏谙霜的应允,金翠快步走到雅间门口。刚一打开雅间的垂花门,就见龟公踉跄着跌进了屋内,也不知是偷听了多久。
偷听被逮了个现行,龟公急于解释,于是不顾身上疼痛,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陪着笑,小心翼翼走到夏谙霜面前,道:“公子,您若有问题,大可来问老身。初荷不懂事,净会说些瞎话。”眼下他心中后悔万分,不该为了几两银子将初荷带过来。真是钱财误事。
“是不是瞎话,我自有定夺。”夏谙霜抬眸看他,语气轻蔑:“倒是你,胆敢偷听大理寺审讯,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龟公闻言,也顾不得其他了,双膝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这罪名他可担当不起。若大理寺真怪罪下来,他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他语气颤抖着求情:“大人冤枉啊,老身没那个意思。老身只是、只是怕初荷说错话,惹了大人不快,这才一直在门外候着。”
“你若不曾偷听,又怎能跌进屋内?”夏谙霜睨着眼瞧他,继续道:“我给你个机会,你若说出你背后是何人指使作伪证,今日你偷听大理寺审讯一事便当没发生过。”
“这……”龟公浑浊的眼珠乱转,表情犹豫。
“看来是想去大理寺说了?”夏谙霜语气冷淡。
方才龟公早在门口听了个七七八八,自是知道老鸨已经交代了。眼下老鸨还在大理寺压着,这到底交代了多少,他却不知。
眼前这位公子他更是没见过,不知官职几品,定然不能为了他将那位大人出卖,否则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可眼下这番场景,他若不说些什么,恐怕同样无法安然从这屋内走出。
龟公思索半天,属实想不到一个能够两全的法子,便只能弃车保帅了。他小心抬头看向夏谙霜,缓缓开口:“是内阁中书刘大人,前几日刘大人突然来到怡红院,不由分说带走了赵公子,并让老身告诫怡红院的姑娘们替赵公子作伪证。”
刘大人,这是夏谙霜这几日第二回听到这个名字,第一回是在李桥福那,听闻她丈夫是为这内阁中书刘大人办事,第二回就是现在。
刘文康,内阁中书,与其他内阁中书一起,帮助皇帝批改奏折。
经过这几日的调查,可确定一事,便是这刘文康大抵就是那下毒毒死李桥福丈夫的凶手,抓了这刘文康,虽不能撼动护国公,却能削减护国公党派的势力。
只是,若此时对刘文康动手,只怕是会将她和程千懿暴露在护国公面前;若此时不动手,便给了护国公消灭罪证的机会。
此事关乎到今后的行动,夏谙霜一时不知如何抉择,只好派人先将龟公和初荷秘密关押进大理寺。
程千懿比她更了解朝廷中的局势,或许程千懿可以给她提出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