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渊历年来都没有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女子若想参加科举,付出的远比男子多得多。不过,正因没有先例,北渊律法中没有对女官制度的记载,也并无明文规定过女子不可参加科考入朝为官。
没有先例,那就开创先例。先钻了这空子,让大丫前去参加科举。若大丫成绩优异,真让皇帝瞧见了,她再联合几位官员共同请命要求改写律法,准许女子参加科考。
当今圣上虽薄情昏庸,却并不独裁。若多数官员联合请命,他定会同意增设女官。
夏谙霜郑重地将手放在大丫的肩膀上,眼神坚定地看着大丫,认真道:“好,大丫。我助你入仕,你助我登峰。明日我便安排夫子住进将军府,教授你们姊弟三人课业。”
三牛从小活泼好动,书一点都读不进去。比起坐在屋内读书,他更喜欢在院中拿着根木棍比划。此时听了夏谙霜让他读书的话,心下一惊,忙道:“殿下,我不想读书,我可不可以跟着程将军习武?”
夏谙霜转头瞧他,问:“你喜欢习武?”
“是!”三牛用力点头,说着,又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截树枝,在夏谙霜面前摆弄起来。一招一式,倒真有几分习武之人的意气。
“好。”夏谙霜见他喜欢习武不似作假,便应允了这件事:“我会同程将军说的,让他每日都空出些时间来教授你习武。”
三牛听了,神色激动,赶忙 扔下木棍,也学着大丫的模样笨拙的鞠了个躬:“多谢殿下!”
安排好姊弟三人未来的规划后,有侍女匆匆来报:“殿下,将军回来了。”
夏谙霜听了,忙从石凳上站起,匆匆赶往将军府门口。
只见程千懿正从马车上下来,冷淡的面容下是掩饰不住的疲惫,一看便知没少让那些被审讯之人折磨。他本就不擅与人交谈,那些人个个都是出入怡红院的常客,本就油嘴滑舌,不好让人抓住破绽;又受了护国公的指示,统一了口径,更加难以审讯。也真是难为程千懿了。
夏谙霜快步走到程千懿身边,接过了他手中拿着的文书,语气关切:“今日辛苦了,我这边有了些进展,我们进房中说。”
“好。”程千懿点头,他伸手指了指夏谙霜手中的文书,继续道:“这文书中记录着六月初三时出入怡红院的所有人,今日我一一探访,已有大半人承认当初查案时做了伪证,现在种种证据都表明,李桥福家中被下毒当日,赵荣着在怡红院中,夜晚才离开,完全不具备作案时机。”
夏谙霜闻言打开手中文书,文书中皆是由程千懿今日亲笔记录,证明赵荣着拥有不在场证明的证据。有了这些证据,将它呈给大理寺,大理寺必须重查此案。
再结合李桥福和龟公的口供,下毒之人可直接锁定内阁中书刘文康。就算护国公再如何阻拦,大理寺也须得按程序调查刘文康。这件事能不能牵扯到护国公,只看刘文康对护国公有多忠心了。
两人一路回到房中,夏谙霜命金翠在门外候着,自己则关好了房门。
她走进屋内,坐在程千懿对面的圈椅上,为程千懿倒了杯茶。今日的茶水是她让婢女提前泡上的,是从宫中带出的,当今圣上最喜爱的西湖龙井。
程千懿接过茶盏,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茶泡的有些久了,茶水偏凉,味道偏苦。一口入喉,不显茶香,尽显苦涩。
见程千懿疲态稍缓,夏谙霜主动开口,讲述了自己所担忧之事:“将军,种种证据都已表明那下毒之人是刘文康,若想将那刘文康捉拿归案,定要交由大理寺来办。可若我们真的出面将证据呈给大理寺,必然会暴露在护国公眼皮子底下。”
就算是李桥福出面要求大理寺重新查案,护国公也能顺藤摸瓜查到将军府。只要想重查此案,将军府就无法避免被牵连进去。
程千懿闻言,并未立即答话。他垂着眼,手上握着方才的茶盏,粗糙的拇指一下下在那茶盏的边缘摩擦着。
夏谙霜说的有理,他们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与护国公抗衡,此时暴露在护国公眼下,必定凶险万分。可若不抓住这次机会,不知何时才能再次抓住护国公的把柄了。
屋内安静许久,几乎落针可闻。屋外的麻雀叽叽喳喳叫着,时不时啄几下木质窗框。
“殿下,早晚要暴露的。”良久,程千懿缓缓开口,他声音沙哑,尽显疲态:“护国公那般谨慎之人,不会轻易暴露自己。若弃了这条线,便不知何时再能扯出护国公了。父亲已过世三年,证据早就被清扫干净了。我们能抓住的,只有这条线。”
话音落下,屋内重新陷入寂静。
夏谙霜垂着眸,视线落在程千懿把玩着杯盏的手指上。那双手经历过风吹日晒,又经过战争的洗礼,粗糙不堪,布满伤痕,并不像青年人的手。却正是这样一双手,紧握剑柄,保卫了北渊的边疆,是将军的勋章。
她重来一世,自是不怕死的。若在此犹豫不决,畏首畏尾,那和前世的自己有何区别?既已决定不再重蹈覆辙,那她定要赴汤蹈火。让那护国公知晓了又如何,他还敢光明正大谋害皇嗣和将军不成?
“既然将军这么说,那我也不怕了。就让那护国公放马过来,我也要见识见识他到底有何招数,竟能走到如今的位置。”
程千懿目光沉沉注视着夏谙霜,坚定地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