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御书房内,皇帝正拿着底下人呈上来的折子查看。他眉头紧蹙,眼底乌青,时不时叹息一声。
自昨日夏谙霜点破了官粮未到百姓手中之事起,他就心事重重,因不愿相信手下官员竟敢欺君,整夜都未曾睡好。
今日一早,他更是连舞文弄墨的心思都不曾有,一大早便拿起奏折批阅。以往都是内阁那些人帮他批阅奏折或给他提出意见,他直接采纳。可经过刘文康一事,他对内阁起了疑心,这才决定自己亲自批阅奏折。
今日打开折子,读了上方写着的灾情,他竟一时想不出有何解决方式。他早已习惯了听从别人的建议,许久不曾思考,竟忘记了如何审理政事,又该如何解决国事。
夏谙霜求见时,他甚至连一个折子都未曾批奏完成。他手握秋毫,笔尖距那折子不过毫厘,却迟迟没有书写半个字。
通报的小太监站在皇帝对面,瞧着皇帝黑如锅底的面色,迟迟不敢再开口,生怕触了圣上的眉头。但外头那位他同样惹不起,犹豫许久,他还是小心翼翼道:“陛下,昭阳公主求见,正在外头候着呢。”
出乎意料的是,皇帝的语气出奇的平静,他先是“嗯”了一声,又放下了秋毫,继续道:“宣她进来。”
“是。”小太监应了声,匆匆跑出房内通告。
得到应允后,夏谙霜走进御书房内,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恭敬地朝着皇帝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皇帝见了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问:“今日又是何事?”
夏谙霜闻言,将手中的认罪书和刘府库房清单双手呈给皇帝,见皇帝接过,这才开口:“父皇,这是刘文康的认罪书,以及大理寺从刘府中查到刘文康恶意下毒,贪污受贿,科举泄题的罪证,按照律法,理应数罪并罚,抄家刘府,并斩首示众。”
皇帝翻看认罪书和刘府库房清单,越往下看,脸色越沉。区区从七品官员,竟敢从他眼皮子底下贪了这么多钱财。他就说为何征上来的税收为何如此之少,甚至不足以向下分发粮食,原是都被这等贪官私自敛了!
他愤怒的将手中的折子砸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问道:“刘文康不过是个内阁中书,既不负责税收又不负责科举,如何能敛走如此多的钱财,又如何能泄露科举试题?”
夏谙霜吹着眼眸,未曾直视皇帝,她不卑不亢道:“这便是儿臣接下来想说的,儿臣怀疑刘文康结党营私,为一己私欲勾结吏部和户部之人。只是这刘文康咬死不认,只说都是他一人所为。”
“一人?他一个从七品官何德何能受贿这般多钱财?又何德何能事先得知科举试题?”皇帝猛一拍桌,桌上的秋毫都被震到了地上。他声音气到发抖,怒道:“给朕查!到底是何人帮他敛财,又是何人帮他泄题,都给朕查出来!哪个官员是作弊入朝的,通通给朕查出来!”
夏谙霜等的便是这句话,她立刻朝着皇帝行礼,语气坚定道:“还望父皇将此事交由儿臣来处理。朝堂官员利益纠缠,难免会生出包庇之心,以保全自己。儿臣并非朝堂中人,必定会秉承公正之心。但凡有一点私心,今日便不会特意进宫中来了。”
皇帝此时被气昏了头,脑子是乱的,又因没有主见,竟真心觉得夏谙霜此话言之有理。便没再顾及夏谙霜女子的身份,点头应允了此事。
见目的达成,夏谙霜微微勾起嘴角,有了皇帝的支持,她手上总归是掌握些实权了。但今日来,还有另外一事。
“父皇,儿臣建议立刻将刘府抄家,将刘府库房中的食物先分发给京中百姓,安抚民众,以防京中百姓生了叛乱之心。”
皇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这件事就交给你罢,就按你说的办,剩余的财物充盈国库。”
“是。”夏谙霜应声。她弯下腰,捡起方才皇帝一怒之下仍在地上的折子,重新呈给皇帝。趁皇帝还未伸手接时,她匆匆瞥了一眼折子上的内容,大抵是北渊的一个州域遇逢荒年,百姓只能啃树皮吃,望皇帝打开粮仓赈灾。
各地粮仓早就空了,国库支撑京都这一个州域都显无力。因此皇帝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要将国库中剩余存粮拿去赈灾。
“父皇,儿臣建议将刘府库房中的金银财宝拿去与邻国交换粮食赈灾。”夏谙霜顿了顿,抬眸瞧了瞧皇帝的反应,见皇帝并无异常,这才继续道:“儿臣愿意拿出部分私库,与邻国兑换种粮,以支持受灾州域的百姓进行劳作,度过荒年。”
皇帝闻言,面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不曾想到他从未过多关注过的长公主竟有这般仁慈之心。旋即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倒是有心,那就这么办罢。”
“是,若无其他要事,儿臣便先告退了。”
话音刚落,门外候着的负责通报的小太监匆匆跑进房内,急道:“陛下,护国公大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