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真友善提醒,“求职找工作的时候,你要是这么报价,雇主一般只会给三万。”
李哲南侧了侧下颌,“那就看穆真姐姐……你是不是好雇主了。”
穆真扬起嘴角,哑然失笑,算是今天遇见的唯一一件痛快事。
松开手,她慢悠悠靠回座位,“抱我上楼吧,我不想穿脏掉的鞋子,也不想被雨淋到。”
——
雨点越落越大,砸在身上,洇出一圈水印,李哲南下车,第一件事却是把夹克脱下来,绕过车头,他来接穆真,外套往她头顶一罩。
单手把人抱出来,另一手替她捞上鞋。
温热的怀抱,些许颠簸,外套内里,还有淡淡一股薄荷与金属的味道,给人危险又安全的错觉。
穆真躲在里面,为李哲南指路,向左走,直行,然后右转。
穿过小区花园,进入公寓楼,灯光豁然明亮,穆真反而躲进外套深处。
李哲南隔着衣服,抵在她耳边,带着几分明知故问,“姐姐是怕被邻居看到吗?”
衣服下的人,没有回应。
李哲南有些不甘心,将怀里的人往上一掂。
失重感骇人,穆真下意识抓住李哲南前襟,终于出声,“你故意的吧。”
“不是,快要抱不动了,调整一下。”李哲南说得比谁都无辜。
可偏偏,进了家门,他把穆真放下时,脸不红气不喘,刚刚热身过的体能,还能再跑三十圈拉力赛。
从晦暗的车里,到明亮的家中,摊开在光下,李哲南灼热的目光,穆真对两人的“雇佣”关系,有些许不适应。
是示威,是一时的愤怒,为了向孙经纶暗暗证明,自己还没差到没人要,推着穆真走向李哲南。
但真的走到了这一步,她忽然不知道要如何进行下去了。
穆真换好鞋,“好像没有多余的拖鞋了……”
她弯身还在找。
李哲南一把将人捞起来,“我光脚。”
轻微的亲昵,过界但不至于让人有负担,只有腰间,残留不真实的触感,穆真微微凝滞了一下。
反观李哲南,这个比她小,且处于下位的人,比她还要自在。
他赤足往客厅走。
穆真租的这间房子,原本是两室一厅的格局,但因为房主新潮,打掉了一件卧室,与客厅合并,所以一进门,入眼的空间十分阔朗。
横厅的设计,沙发旁边矗立了一只发动机暴露在外的摩托车模型,引起李哲南的兴趣。
他过去蹲着看了许久,最后在发动机罩上,发现细小的签名。
穆真走过来:“Dakar Dunlop,英国传奇车手……”
李哲南自然接上,“获得过26次世界冠军,垄断赛道23年,最后在爱沙尼亚公路赛上,车祸离世。”
穆真:“他死的时候,只有四十几岁。”
满满的可惜之情。
可李哲南却说,“他为热爱而死,死得其所,没必要为他唏嘘。”
他站起身,接过穆真递来的矿泉水,目光投于她清晰的眉宇间,听她轻柔却坚定地反驳道。
“不管人为什么而死,死亡本身就是一种遗憾,听你语气,不止不遗憾,怎么好像还替他庆幸呢。”
李哲南:“不是庆幸,是羡慕。羡慕他到死都在追求自由,而我们这种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戴着枷锁,庸庸碌碌的活着。”
穆真在国外游学六年,前三年读书做项目,另外三年,穆真带了几个研究生。
她货真价实做过老师,对李哲南偏执的言论,本能地想去掰正,但这个想法一冒头,她马上又放弃了。
生与死,自由与束缚,从来都是严肃话题。
没必要和小孩子争论。
所以最后,穆真及时中止了这个话题,回以敷衍的微笑。
李哲南却不喜欢这个笑。
他迫近一步,“不管怎么样,人最重要就是活在当下、及时行乐。对吗,姐姐。”
穆真不置可否,因为答案不重要,李哲南只是想给她展示“及时行乐”的奥义。
猝不及防地,他把穆真再一次勾入怀里。
“姐姐,今晚我可以上班了吗?”
男孩子的脸,半埋半露,在她颈间,温热的呼吸,潮湿的头发,冷热交替在她皮肤上。
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明明前一秒还在正常说话,下一秒就开始搂搂抱抱,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叫穆真轻微的不适应。
她垂眸,去看他,瞥见男孩子略长的额发下,一双纯净的眼,不掺半点逢场作戏的虚伪之感,她才觉得稍微坦然一点。
试着,像玩弄小宠物一样,她伸手去拨弄他头发。“刚才没觉得雨很大……没想到你都被雨淋湿了。”
李哲南没躲,“雨不止大,而且还冷。”
穆真:“真可怜。”
“那你补偿我。”
“怎么补偿?”
李哲南目光笔直看着她,“为了扯平,让我把你淋湿。”
穆真动作微顿,“李哲南……你真是。”
这个尺度的玩笑,把她惊讶到。
他却佯装不知,“怎么了姐姐?”
还没见过这样的人,热爱上班,敬业过头,穆真失笑,摇摇头。
下一瞬,她人已经与他拉开些许距离。
李哲南以为穆真反悔,语带控诉,“咱们在楼下都说好了,你不会放我鸽子吧……外面还在下雨呢,你如果赶我走,我今晚就要露宿街头了……”
穆真:“这年代还有人露宿街头?”
“下雨天根本打不到车,你不知道么!”李哲南把人抱紧,生怕自己被赶出去一样。
“而且,宿舍有门禁,现在都几点了,我就是打车回到学校,也进不了宿舍的门,这不是露宿街头是什么?!”
逻辑通畅,语气哀怨。
穆真被驳到没话说,最后,她败下阵,“我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了……看你湿漉漉的,先去洗澡。”
浴室在主卧房中,中间隔了一个衣帽间,李哲南洗澡的时候,听见穆真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于是,他冲洗的速度,瞬间按了二倍速键。
片刻后,穆真敲他门,“你和穆理身高差不多,他在这里的留了T恤和短裤,衣服放门口了,你先凑合穿。”
李哲南没出声,屏气凝神地听,他故意没锁门,以为穆真会推门进来,没想到,她只是来送衣服。
单臂撑着淋浴间的玻璃墙,他低头,某一处昂然而立,意图太过明显。
李哲南把水调凉,又冲了一会儿,这才穿好衣服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