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阮从来没摸到过铜板,他惊得说不出话来,说什么也不敢要,最后还是周言说:“娘给你的就拿着。”
安阮只好收下,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一路上揣着那十文钱都紧张兮兮的,生怕一个不注意掉了。
三人走到村口时天色开始擦亮,许多同样要去镇上赶集的人陆陆续续的走了过来。
有人架着驴车,一文钱一个人带到县上去,很多村民舍不得那一文钱,坐的人没几个。
周言年轻,周爹的身体也硬朗,往常他们为了省钱也是不坐的,但今天带着个瘦弱的安阮,周言怕安阮走个来回会受不了,便主张着坐了驴车。
安阮不知道个中的原因,只以为周言不差那几文钱。
驴子的速度怎么都比人的双腿快,他们到镇上时天色才刚刚大亮,街道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
村里的道路全是泥土,天晴时还好走,下了雨后便全是糊状的泥泞,踩下去鞋子和裤腿都得脏,而镇上的路都是干干净净的青石板路,街道两边全是青砖瓦房,瞧着就很气派。
安阮亦步亦趋的跟着周言,像个土包子似的,低着头,只敢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四周,眼底全是艳羡。
原来镇上是这样的,能住到这里的人,想必都是些很厉害的人吧?
安阮试图想象他们也住到镇上的日子会是什么样的,但他想象不出来。
像他们这种泥腿子,一辈子都不可能搬到镇上来。
安阮收回了羡慕的目光,不再去奢望那些可望不可及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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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到了划定的贩卖处,在管事那儿交了摆摊的银钱后选了个好地方,将带来的东西往地上一放就叫卖了起来。
由于来得早,街上卖山货的没几户,他们挑选过的菌子一个个新鲜又好看,没多久就卖了个精光,一共卖了一百三十文。
蕨菜鲜嫩,三捆加起来也有二十来斤,一共卖了三十二文。
那几只野兔和野鸡叫一家酒楼的管事一次性买走了,野兔二十文一只,野鸡十三文,三只野兔加上六只野鸡,算下来一共一百三十八文。
这一趟卖下来就有三百文,去掉交的五文摆摊费,还剩二百九十五文。
除了自己卖身的那十两,安阮从没见过那么多钱。他两眼亮晶晶的,很是高兴。
卖完了东西,三人便收拾了东西离开,将摊位让给了下一个来摆卖货物的人。
三人离开那条街后周爹就说他要去买些肉和家里要用的东西,让周言带着安阮四处逛逛,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了周爹后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安阮浑身别扭,一时不知该跟周言说什么。
周言倒是像个没事人一样,神情自然的低头问他:“饿了吗?前头有家馄饨味道不错,我带你去尝尝。”
天不亮就起来往镇上赶,安阮早就饿了,只是进了镇里后就被周围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如今周言刚提起,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他羞红了脸,缓慢的点了点头。
“走吧。”
周言很自然的牵起他的手,安阮纠结的看了好几眼,到底没敢说什么。
周言仗着人高马大,硬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到了他说的那个馄饨摊前。
卖馄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子,一头发丝都白了,脸上布满了褶子,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但面相却很和蔼。
老婆子扬起笑容:“两位客官要吃混沌吗?”
周言道:“来一碗五两的,再来一碗三两的馄饨。”
他说着想起什么来,转头问安阮:“三两你吃得完吗?”
安阮不知道三两有多少,他犹豫了一下,既怕浪费又怕吃不饱。
周言见状道:“没关系,吃不完就给我吃便是。”
安阮这才点了点头。
“一碗五两,一碗三两的馄饨,一共八文钱。”
老婆子一直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善意的打趣着:“两位客官真是恩爱,老婆子我都要羡慕了。”
周言大大方方的道了谢,倒是安阮闹了个大红脸。
两人坐到了摆在一旁的桌椅上,背篓靠墙放到了里头。
老婆子看着年纪大,煮馄饨的动作却很麻利,没多久两碗混沌就端上了桌。
圆滚滚的馄饨拖着晶莹剔透的面皮在汤水里沉浮,几颗葱花点缀,汤面上飘着炸得酥香的小虾米,光闻着味儿就鲜香十足。
一口咬下去,面皮里裹着的肉流出油脂,混合着汤的鲜,虾米和葱花的香,舌头都要香掉了。
“好吃!”
安阮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漂亮的杏眼瞬间瞪得溜圆,亮晶晶的,像洒满了星星。
周言嘴角含着笑,轻声细语的说:“吃慢些,仔细着烫。”
安阮嘴里还咬着一颗馄饨,没法说话回应他,只是不住的点头。
只是一碗馄饨,两人之间的隔阂一下就散了不少。
竟意外的好哄。
周言心不在焉的吃着自己碗里的馄饨,目光一直落在安阮的身上。
安阮最后还是没能吃完,三两对他来说太多了,吃得撑到了嗓子眼都还剩几个,周言端起碗,面不改色的将剩下的都吃进了肚子里。
他这番行为有着别样的暧昧和亲昵,安阮后知后觉,耳垂红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