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到琴先生的省略号,门口先传来像树叶窸窣又似书页翻动的声响,等我睁开眼,黑泽已经收起硬盘走了过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眼神就像想从我脸上找到什么线索。
既不问小黑人、也不提鹿身鸟爪的不明生物,一上来就问我是谁吗?
「本人是人,一名普通的医生。」
我在办公椅上晃啊晃,假装自己坐的是摇摇椅。
「……」
我们无声对视几秒,我忽然来了兴致,又说:「我曾向某个存在祈祷,许下了跟拯救世界差不多夸张的愿望,现在在偿还债务。」
「这么说,你现在是神明的奴仆?」
已经对妖魔鬼怪相关的话题麻木,黑泽阵现在甚至能举一反三了。
他的语气要信不信,或者说,不可能有正常人会在明知我经常扯淡的情况下,全然相信我的。
「阿,请不要误会,神明最后被本人干掉了。」
「……哈?」
黑泽的双眼有一瞬间变成了死鱼眼──我恨我现在手里没手机。
「有群蠢蛋喊着友情阿羁绊阿什么鬼的就冲上去了,最后神明就变成马赛克了。」
歪歪脑袋,浏海因倾斜披散,我皱眉咧开嘴笑了。
「本人现在、不过是在向那群浑蛋们还愿罢了。」
「……疯子。」
黑泽阵似乎听腻了我的胡言乱语,他决定结束话题,手插口袋往散发微光的门口走去,「这是可以走人的意思吗?」
「是的,可以回家了。」
可互动对象都触发完了,证人拷打了小黑人也制裁了,按那个单头身猫怪的尿性,差不多该结束游戏了。
黑泽站在门口不动了,我不亲身证明这门没问题,他大概是不会进去的。
哎呀,虽然过程很抽象,人还是未成年版本,但再怎么说都是一棍子敲出大家童年和三十部大电影的反派角色,居然有幸与他来场剧本杀还不用担心中途吃枪子,这波算值回票价。
懒洋洋地把自己从椅子上薅起来,看黑泽盯着我的模样,我突发奇想问他:「有没有考虑考个警校?你可以兼职当个公安。」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
黑泽阵此刻的眼神特别像听见人类喵喵叫的猫。
「先冷静听我说。」
我严肃地竖起食指,「本人观你面相,你未来的职场之路坎坷万分,若是不尽早做出改变,业力引爆后哪怕你再尽心尽力工作,被小人环绕的你也无法活到最后。」
黑泽阵的表情像看见人类吃猫罐头的猫。
「兼职当老鼠的死亡率不是更高吗?」
Emmmm……
我的食指缓缓移到下巴轻晃,脑中开始闪回米花町那些被小黑人干掉的警察们、被车车送去异世界的刑警、被八个蛋接连炸飞的爆处组、在月黑风高的夜晚自爆的CIA跟公安、被眼前这位老兄爆头的无名卧底……
「你说的对,公务员不是人当的。」
难怪真选组跟动物园没两样。
「你就只想说这个?」
黑泽阵烦躁地吐了口气。
嗯?我还想说什么呢?
努力让昏昏欲睡的脑袋保持运作,我很快想到新的可能性,「要不这样,假如你未来某天在游乐园遇到一个高中生侦探,敲晕他扔河里就好……」
想想让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假扮小学生长达三十年?简直跟历练二十六年的十岁训练家一样丧心病狂。
我们的老朋友洗衣机,这一路走来真是辛苦他了,明明他智慧远超常人、从幼儿园就拥有顶配青梅、老爸老妈是世界级作家与演员、自己一个人住在比图书馆还夸张的大House里、隔壁邻居成天给他变好玩的玩具、明明未成年却可以开飞机、开直升机、滑翔翼、火车、特快列车、火车、我还没考到驾照……
我敲着食指,微笑改口:「还是喂药吧,记得一定要给他吃药喔。」
「?」
「等等,让本人想想。」
不行,难得琴先生一副愿意闲聊的状态,我得想点他能接受又有意思的提议。
我快速晃动食指,想从我那没追完还经常看到一半睡着的TV回忆里找找有什么能用的信息。
背后偷袭高中生的旧版琴爷、被宿敌恋人从八百米外爆了狙击枪的琴爷、对一根头发想象人家O体的琴先生、在大电影里扫射各种标志建筑物的阳光开朗琴爷──
食指突兀地停顿,回忆停在黑泽阵看了家庭照两眼,又若无其事扫了我一眼的时刻。
呜恶……回想起了很麻烦的东西。
我长吁一口气,忽地大跨步到黑泽阵身侧。
在他不明所以的瞪视中,我高举立可拍相机,伸手虚扶他的肩膀,咧嘴笑着说:
「来,说起司~」
(注:MIB(Men in Black),星际战警,又名黑衣人,特务大战外星人的经典科幻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