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问洲回正视线,淡声道:“不干不净的人,尽快清理出去。”
“好的,贺总。”助理往前半步,“这位小姐,请。”
魏然面色一变,尽管不甘心,还是被‘请’了出去。没了扰人心烦的杂音,周遭瞬间清净不少。
舒怀瑾原本也属于闲杂人等,碍于她先前喊的那声贺叔叔,贺问洲没否认,众人也就不敢妄加揣测,没人过来找她的茬。因此,她留了下来。
贺问洲站在原地,见舒怀瑾对魏然做了个鬼脸,眉梢的郁结散了不少。
舒宴清这妹妹,到底树了多少敌?
小姑娘战斗力还挺强,不像是能让自己受委屈的人。
难得碰到这么好的机会,舒怀瑾上前几步,对上贺问洲审视的目光,‘问洲哥’三个字卡在嗓子眼,转而恭敬地唤了一声,“贺先生。”
贺问洲掀了掀眼皮,磁沉的音调含着几分难得的揶揄:“怎么不喊贺叔叔了?”
舒怀瑾眼睫轻颤,“那是特殊情况。”
奇了怪了,她今天撞见他,有种老鼠见了猫的莫名心虚感。舒怀瑾抿紧唇线,灵动的眼瞳转动,思忖着哪种开场白更容易攻略他。
看贺问洲这架势,太直白主动的肯定不行。魏然就是最好的例子。
贺问洲看向她背着的小提琴包,联想到她在台上被人刁难的事,须臾的沉默里,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哥不给你零花钱?”
“啊?”舒怀瑾还在脑子里编织拿下贺问洲的三十六计,思绪骤然被打断,眼眸浮出一片茫然。
贺问洲大概并不擅长给人台阶,见她怔懵,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解释。
舒怀瑾脑子转得快,摸了把琴包开始卖惨,“最近在给游戏氪金,拉满特效还挺贵的,钱花光了不好意思找爸妈和我哥要,只好自力更生。”
贺问洲未置可否。
“贺……贺叔叔。”她话锋一转,“我能坐你的车回学校吗?太晚了,我一个人打车不安全,而且打车费也好贵。”
她那点把戏,贺问洲只一眼便心知肚明。
他敛眉,很轻地笑了声,“坐我的车就安全了?”
“……”
一阵见血地拆穿了舒怀瑾的心思。不过她也不是脸皮薄的人,莞唇挤出酒窝,笑得一派天真,“你跟别人不一样,我相信你的正人君子。再者,我都叫你贺叔叔了,你总不能不帮晚辈的忙吧?”
舒怀瑾同他所见过的人不同,想法天马行空,就算能预判到表面的逻辑,也永远无法猜到她下一步能偏离到哪里去。初见时,她对他的渴望全都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也因此分外抗拒贺叔叔这个称呼,现在倒好,称呼成了她的令箭。
贺问洲要是再刻意保持距离,则显得是他心思龌龊。
毕竟,人家只把他这个大十一岁的兄长当长辈。
“贺叔叔。”舒怀瑾还在软磨硬泡,“放心,我很懂分寸的,上车秒睡觉,下车绝不多耽搁一分钟。”
贺问洲哪是这么容易中计的人,先前那少年凶戾的眼神还历历在目,能信她的鬼话,上半辈子白活了。
“让你朋友送吧,我看他应该很热心,不会拒绝你的请求。”
他语气温和,听不出丝毫不虞的情绪。舒怀瑾也因此确定,贺问洲是个内核相当强大的人,好像一点也在意刚才的冒犯。与此同时,也对她没有半点意思。
程煜是什么人,公认的校草,长相、气质、身材拎出去当爱豆都不为过。
最主要的是,年轻、鲜活。
舒怀瑾压下乱七八糟的想法,迎上他的眼:“我不想和他待一块。”
贺问洲笑:“怎么?”
“废话太多,听久了耳朵疼。”
他疏懒一笑,似是被这个年纪的直白不加掩饰所打动,没再多言。舒怀瑾乖乖跟上。贺问洲将她托付给保镖,让她先上车,他还要同宴会的主人寒暄一番。
舒怀瑾望着三辆一模一样的迈巴赫犯了难。
身侧的保镖相当敬业,中英德法四国语言她都试了个遍,对方也没理她。
她围着车转了一圈,对上车牌号后,果断上了最后一辆车的后排。
贺问洲应付完,矮身上了车,顺势将西服纽扣解开,同副驾上的助理说话,“舒小姐坐的哪辆?”
助理轻咳两声,不等他答话,坐姿端正的舒怀瑾抿唇一笑,“跟你一辆。”
少女娇俏的面容在月色下愈发清凌,“贺先生,你是不是有点近视?我这么大个活人坐你旁边,你居然看不见。”
“……”
光线太暗,他也是才注意到身侧属于少女身上的浅淡香气,正在解纽扣的手一顿,就这么岔着搭在腿上,骨节匀称修长,在昏暗光影下,溢出丝丝冷欲感。
贺问洲蹙眉,到底还是没怪罪下来,嘱咐司机启程后,对车里的不速之客道:“怎么选的这辆?”
“那天见面的时候,我记住了你的车牌号。”
如果他不是贺问洲,大概率更好追。
贺问洲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英俊的面容隐在暗影里,良久,才平声道:“记性不错。”
“谢谢你的夸奖。”
舒怀瑾一口一个贺叔叔,说话时却将他放在平辈对待,用的都是‘你’而不是‘您’,这种刁钻的细节,得亏她想得出来,贺问洲懒得纠正,随着她去了。
他慢条斯理解下腕表,随手置于储物台面。
而后阖眼浅眠。
有魏然的前车之鉴在先,舒怀瑾今晚不打算要他的联系方式。见他闭眼后,她打量的目光自然愈发放肆地在他脸上游走。
贺问洲这张脸简直是按着舒怀瑾的审美点长的。鼻梁挺拔,五官深邃,浓眉总是似蹙非蹙,给人一种疏离淡漠的感觉,好似不管怎样,都无法打动他的心。
直到这个年纪都没谈过恋爱,大概事实也是如此吧。
舒怀瑾不期望在感情上有太多远见,索性专心地享受当下,欣赏他熟睡的样子。
看着看着,她忽然发现,贺问洲的睫毛好长。
反正前排的司机和助理也不会回头看后排的情况,她朝他的方向凑近,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在距离他不过咫尺之际时,熟睡的男人蓦然启唇。
“舒小姐,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