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没错。”
“但他对你的评价,我不信。”流月语气坚定。她能够看到鼬渐渐蹙起的双眉,但憋在她内心许久的话语,无论如何都要说出来。
“那你相信的是什么?”鼬的语调更是冷淡了几分。
“我相信的自然是真相。”流月继续回应着,面对鼬阴沉下来的模样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真相么。
鼬在内心重复。流月那双穿透人心的双眸一下子让他有些不安起来。回想起之前她对着金发男人嘶吼的话语,他总感觉,眼前的少女,一定知道些什么。
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什么。
“那你觉得什么才是[真相]?”他不紧不慢地开口,保持平缓的语调继续试探。他仔细地打量着流月,想要从她的反应中捕捉丝毫值得可疑的地方——毕竟,流月并不擅长说谎。
“我只是认为,你并不是像那个家伙所说,单纯为了力量去抹杀了一族……我猜,一定有什么隐情让你不得不这么做。”流月没有躲开鼬的视线,只是一脸坦然地给出了她那所谓的[猜想]。
“你为何会这么认为?”鼬神情复杂地继续问道,他挪了挪手臂,很快从流月手中挣脱开。
“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
话音刚落,鼬突然有了想笑的冲动。流月冷不防的一句回答对他来说简直像是个笑话,当然,他并没有真的笑出来。他只是不明白她是如何得到这样不可思议的结论,却也已经不想去明白了。无法继续直视着她的双眸,鼬莫名有些恼火地别开了眼,将身子转向了门口。
这样的人,为什么偏偏要在晓这种地方……
“你的这份天真,只会成为再一次将你葬送的祸端。”背朝着流月,鼬淡淡地抛下了这样的警告,适时地终结了这场他不愿再继续下去的谈话。他微微吐了口气,没有再去理睬身后的少女,只是立刻朝着出口的方向迈开的步伐。
然而下一秒,他却被流月从身后死死地拉住了。
“我是说真的。”
身后传来流月些许急切的话语。她这番不依不饶的样子让鼬着实有些意外。他回过头,冷不防撞上了流月不知何时已经变回原状的双眸。她任然有些湿漉漉的双眼在暖色灯光的照耀下晶莹闪烁着,漆黑的颜色,却散发着明亮且温和的感觉。
“不管别人怎么说,但至少我能感觉得到......鼬的内心,是温暖的。”
流月抓着鼬衣服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她的语气轻柔却坚韧。
“以前你做过什么不重要,我相信我的直觉,所以我相信你,这就足够了。啊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如果、我是说如果......哪天你想谈谈这些事的话,我会一直在这里,在你身边好好聆听……这一点,我向你承诺。”
内心突如其来一股强烈的涌动,鼬抿成一线的嘴张开了些许,唇瓣颤动了一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四年的叛忍生涯后听到了这样的话,他实在无法去衡量其对他的意义究竟有多大,但最起码,现在的他是心怀感激的。
流月的这番话让他禁不住想起了曾经的那个挚友——他唯一的挚友。那个就如亲兄弟一般的挚友,似乎也说过了十分类似的话语。信任着他,也同样被他信任着的存在,自那个人死去后就不再遇见。而如今,能让他恍然间将曾经友人的身影与其重叠的家伙,居然就这样站在他眼前。
“哦对了,前提是我能够活到那一天……我的存活率的确不怎么高。”鼬持续的沉默让流月莫名尴尬起来,她也只能继续不要脸地说了下去。
“但是觉得我天真就咒我死,鼬也很过分哦?”
恍然间听到了鼬轻笑了一声。流月仍有些不确定地望着鼬,便看到他突然有些无奈的眼神。
“我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诅咒的意思。”鼬终于是开了口,语气平淡如常,却没了之前那番冷冰冰的感觉,虽然他说的话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啊我好想收回之前的那番话刚才一定是我脑子坏了才——”
“不过,”听着流月鼓起腮帮滔滔不绝起来,鼬自顾自轻声开口。他转过身重新面对流月,墨色的双眸直视着她有些疑惑的双眼。
“也许这样也不坏。”
他低沉轻缓带着磁性的话语蕴藏着一丝温柔的笑意,说罢,他嘴角微微弯起,呈现出一个好看柔和的轻弧。他那从未见过的浅笑直击流月的内心,更是让她无法移开目光。
流月愣愣地盯着他的脸,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看上去很累。”见流月半天都没什么反应,鼬得出这样的结论。
“啊……抱歉。”流月这才回过了神,有些尴尬地摆起了手,见鼬再次开始往门口的方向走去便也乖乖地跟了上去。
在她踏出房间前,她转过了身,视线从金发男人的尸体缓缓向一边移去,最终落在了志和的尸体上。一整天的经历在脑海中开始回放,她叹了口气,身体有些站不住地摇晃了些许。
“志和的尸体,你有何打算?”
“烧了吧,麻烦你了,鼬。”
流月抛下这句话,便转过身不再去看那片血腥,她一脚踏出了情报店的大门,而外面早已是一片漆黑。
微凉的空气让流月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她抬起头,有些疲惫地望着云下那轮若隐若现的圆月。她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一般,缓缓地吐了出来。
如此漫长的一天,终于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