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也错愕地望着流月，而少女的视线则漫不经心地落在了别处，说刚才那番话时她的语气格外坦然，仿佛只是在与他诉说别人的故事那般置身事外。

“这种预感从何而来？”他问。

流月抬起手，指向了她早已观察许久的水杯，答非所问：“您说，如果我在这杯水里滴入一滴果汁，会怎么样？”

自来也摸不着头脑地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向了那杯他还未喝过的水，答：“它可能喝起来会带着点果汁味。”

“那如果这杯水毫无变化呢？”

“……你是说没喝出来区别？”

“我是说，颜色，气味，质量，一切的一切都与滴入果汁前毫无变化。”

自来也这回摸了摸下巴，虽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分析：“那你滴入的就不可能是果汁，而是相同的水……不对，你先从这杯水里取出一滴，再把它重新滴回去。”

“嗯，是这样的。”流月终于浅笑了一下，仿佛很高兴自来也说到了重点，“水滴本就是这杯水的一部分，所以无法造成改变。因为什么也改变不了，我才有这样的预感，而我的任何选择也许都无关紧要。”

自来也一句话也没听明白。

他隐约觉得流月应该是在拿水杯比喻什么，所以即使他对话题的抽象程度心存埋怨，也不得不认真对待她说的话：“虽然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但预感也只不过是预感，一切都还未成定局，你总不能因为这种事就不管不顾地继续待在危险的地方。”

“话虽如此，但您确实也管不了我不是吗？我若执意与「晓」站在一起，您也无法对我怎么样。”流月边说边将手中的折纸摆在了边桌上，从容不迫的模样让一旁的自来也忍不住连连叹息，“受到了馈赠自然是要偿还的，也请自来也大人不要阻扰我，当然，也不要找我搭档的麻烦。”

听到最后那句话时，自来也明显有些不满：“我可以不管你，但木叶忍者抓木叶叛忍本就与你无关，你又何必阻止我？”

“……您不需要知道理由。”

“怎么？”自来也挑眉，“只许你提要求还不许我问吗？「神之子」难道都这么蛮不讲理？还是说，你和鼬之间有什么难言之隐？”

流月下意识地抬眼，不知为何心头一紧。她不自在地抿了抿嘴，脑海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闪过，她似乎想要隐藏，却又不知道具体要隐藏什么。

宇智波的事？还是别的什么事？

对面的自来也将流月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终于有了一种扳回一局的释然。他紧接着问：“像你这种心思单纯的小丫头一看就容易被人欺骗利用，你是不是被鼬威胁了，或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才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怎么可能？根本没有这回事！”

见流月连忙否认，自来也继续猜道：“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喜欢上那家伙了。”

流月坐不住了：“我说啊——”

“啧啧啧，三观跟着五官走，这可不行哟。”自来也却没有给流月反驳的机会，“唉，现在年轻人的恋爱观可真难懂……像我这种正义阳光的大帅哥无人问津，偏偏喜欢跟着坏男人跑。你知道鼬那小子当年做过什么吗？”

“我当然知——”

话脱口而出，却又刹住了。

流月耳根发烫，思绪紊乱，一时不知该先回复自来也说的哪一件事，竟只能羞恼地站在原地，而眼前自来也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也让她不得不开始担心，若是再这么聊下去，宇智波一族的真相都有可能被他扒出来。

她东张西望想找个离开的借口，终于注意到了仍在自来也手中的那本「亲热天堂」。

“书您到底签不签？”她几乎咬牙切齿地问，“不签我就先回去了，祝您早日康复！”

话音未落的时候流月就已经转身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模样让背后的自来也忍不住发笑。随后他才注意到小说仍在他手里，便喊道：“书你也不要了吗？”

回答他的却是一声不轻不响的关门声。

自来也无奈地摇摇头，收起了脸上没心没肺的笑容。他将手中的书搁置在一旁的桌上，余光瞥见了流月不知何时放在果篮边的折纸，便心血来潮地将它拿了起来。

这是一只折的还算不错的千纸鹤，如果只看上半部分的话。

因为它破天荒地还带了两条腿。

由于这模样实在过于滑稽，他本该嘲笑，或至少吐槽几句。可在他记忆的某处，一个遥远到几乎快被他忘记的情景，徒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

印象中，也有人折过这种模样的千纸鹤。那个拥有一头漂亮的紫色头发，名叫小南的孩子，也曾在另外两个孩子生病时将这滑稽模样的千纸鹤放在他们的床头。

“这千纸鹤怎么长得这么奇怪？”

他记得他当时这么问她。小南是个温柔聪慧的孩子，他总觉得这个折纸的形象与她本人的气质略有些不符。

“千纸鹤就应该长这样。”她回答。

自来也好笑的用手指弹了弹可以双腿站立的纸鹤，说：“鹤是用翅膀飞的，哪有用腿跑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样子的千纸鹤。”

“但姐姐是这么教我……”小南反驳，可话说到一半，她就像是做错了什么般放轻了声音，别过头不再说话。

自来也见状，也没有再继续过问。

小南口中的「姐姐」，他可以理解为她变成孤儿前的亲人，但他知道不是。似乎有那么一个人，曾经出现在这三个孩子的生命中。可奇怪的是，孩子们都纷纷默契地闭口不谈，仿佛这个人未曾存在过。

只不过，将过深的羁绊隐藏起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在与孩子们生活的这些年里，自来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在他们的心底里，埋藏着一个秘密。

而那个秘密的源头，便是那位被思念着，却早已不存在，小南无意间提到的——

「姐姐」。

……

自来也默默放下手中的千纸鹤。

一个可怕又不切实际的想法，徒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