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泽觉得自己穿越了。
因为他一睁眼,就看到了一个血糊糊的人影。
看不清楚血人的面容,只见他站在白玉砖石铺就而成的广场上,脚下是用来禁锢他的四象法阵。
在他背后是一座巍峨的宫殿,更远处是崇山万里,云雾渺渺。
言泽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
衣服穿得像演古装仙侠剧,蓝白校服,青兰腰封,两只手应景地握着一把素色长剑,正维持着一个如临大敌般的对峙姿势。
在他周围错落站了许多人,男女老少皆有,和他穿着差不多的服饰,看样子是同一个门派,所有人和他一样都把剑尖对准了那个血人。
怎么回事,他不是在熬夜帮别人赶大作业吗?一口气接了五六单,好不容易搞完了,然后……然后他好像猝死了?
对了,他已经死了。
言泽脑中一下闪过许多纷繁杂乱的画面,他猝不及防地头痛了一下,紧接着又被身边的声音拉回到这个世界。
“闻朔,宗主饶你一命,让你待在罪人壑底下好好赎罪已是天大的仁慈,你不仅毫无悔过之心,居然还敢来我谷清门作恶!你当真是……当真是……!”
围绕法阵四角盘坐四位长老,其中一位鬓发齐直,颇具威严的老者怒目圆睁,指着法阵中心的血人破口大骂。
然而名唤闻朔的魔头低垂着头,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丝丝缕缕的煞气从他身上冒出,浓如墨色,透着森然诡谲。不远处的剑阵里,一柄漆黑长剑同样被围困在封印里,看起来是他的佩剑。
老者见此人冥顽不灵,衣袖一振,大义凛然地宣判:“今日我等就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祸害!”
随着他话音落下,其余几个长老和他动作一致地翻结手印。
霎时间,闻朔脚底法阵上的花纹‘活’了过来,它们如蛇般疯狂扭动,化作数百道灵线延伸而出,每一根纤细如发丝,坚韧如天弓之弦,嗖嗖发出破风之响,以迅雷之势缠绕到闻朔身上,将他浑身上下每个肢节、每寸骨骼都死死绞住。
四位长老同声念诵口诀,灵线一点点收紧,割破他的皮肤,扎进他的血肉,发出可怕的仿佛碾压骨骼的咯吱声响。
言泽一时看呆,感觉自己身上也跟着疼起来。
那些线一定会沿着勒痕将他切成细碎的肉块——所谓凌迟之刑也不过如此吧。
这时,一位守阵长老皱眉道:“大长老,这魔头的力量不断上反,我们怕是压制不了太久……”
说话者面色紧绷,额角沾着细密汗珠,结印的手微微颤动,似乎遇到了极大阻力。
没想到看似占据上风的一方实际并没有讨到好。
言泽心道,这魔头的身体究竟是什么构造,这样都杀不死。
那个最先声讨魔头的严肃老者正是大长老,听闻此言,眉峰压得更低,愤然道:“再起阵!”
三人听他号令,又重新翻手结印。
一瞬间,仿佛千斤巨石的重量猝然压在闻朔身上,他重心不稳,单膝跪了下去,可那脊骨却挺得很直,始终不肯弯下,给人一种铮然如铁的错觉。
他身上的煞气几乎凝为实质,从血里渗出来,又融进灵线之中去,与施术者进行着无声的较量,牵制着他们无法抽身。
几位长老皆面沉如水,一人道:“这样耗下去不行。大长老,掌门他们还在秘境中,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赶回来,不若速战速决,让几个弟子催剑入阵,直接杀了他。”
“不妥,”另一个长老不赞同道,“灵阵内屏蔽一切灵力攻击,催剑入阵反而有危险。除非主动进到阵中,但我们现在最多只能分神保一人进出……”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但大家心里都清楚他的意思:结合此前多次对闻朔围剿失败的经验来看,这个入阵者多半有去无回。
大长老陷入沉默,似乎也在心中权衡利弊。
阵心,数百道灵线交织成的天罗地网将闻朔囚困其中。他伤口渗出的血顺着灵线滴滴答答不断下落,在脚边汇聚成一个个小血泊。
他垂首望着血泊中的倒影,不知在想什么。
从他脚边倒下的人数来看,方才应该经历了一场恶战。
言泽粗略扫了一眼,发现那几个离法阵最近的人致命伤皆在脖颈处——咽喉被一剑洞穿,半点活路不留。
下手可真狠。
不过言泽还注意到这些人的伤口里面好像有点发黑,不是血液干涸后呈现出的暗色,而是像……有什么难以描述的黑色物质从中漏出来了一样。
言泽以为自己眼花,眨了眨眼,再看时发现那抹诡异的黑色已经消失了。
他稍微向前移了一小步,想要看得清楚些。
就在这时,大长老终于下定了决心,他长叹一口气,然后扬声问道:“诸位,有谁可愿入阵。”
他刚说完,言泽便感觉有人在自己身后用力推了一把。
正巧他脚抬起,这猝不及防的一掌拍得他向前一扑,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如此一来他直接突破了人群包围,看上去倒像是第一个自告奋勇冲上前的人。
离得近的长老和同门都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尤其是那位大长老,瞪圆了眼,语气也有点不敢确定:“……言泽?你可愿入阵?”
言泽:“……”
好巧,这个身体的主人也叫言泽。
他想婉拒一下,可有人先他一步,替他回答了:“大长老,言泽可是最适合入阵的人,我看就让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