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一脸纠结,视线在言泽和谷云飞之间来回移动,像是在权衡该听谁的。
言泽见缝插针道:“那些臭道士简直欺人太甚,请务必给我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听到这个黑袍人眼前一亮,猛地贴脸凑近了言泽,从后面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你真这么想?”他瞳孔针缩,眼珠不自然地颤动着。
“是啊。”言泽回之以坦然真诚的眼神。
黑袍人又凝视了他半天,突然把手中匕首收了回去。
言泽感觉脖子一松,失去桎梏,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喉咙,咳了几声。
黑袍人从后面绕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背,嘻嘻笑道:“真不错!有前途!”
谷云飞脸一黑。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言泽的话,但他知道自己这个神经病同伴又犯病了,他劝不动,干脆不管他发疯,独自回到不远处他们最开始争吵的地方,忙自己的事去了。
黑袍人喜怒无常,明明刚才还想要言泽的命,现在却被他的话哄得心花怒放,与言泽勾肩搭背:“想不到你还有这么悲惨的身世。我就说那些狗屁正道都是些虚伪小人!”
套近乎是言泽的强项,他满嘴跑火车,把自己在谷清门的生活包装加工成一个忍辱负重等待复仇的故事,黑袍人津津有味地听着,时不时发表一下“修真界果然是垃圾”的观点。
另一边,谷云飞认真在地上画阵。
他旁边堆了个小山包,垒的都是身着谷清门校服的弟子。言泽粗略数了数,差不多有九个人。
言泽余光看到李琼也在其中。他受了伤,昏迷不醒,但还有呼吸。其他同门的状态也和他一样。
为什么要把这几个人仍在这里?他们到底打算开什么阵?
刚才听二人争论,似乎只要开了这个阵就能顺利逃跑,只不过会暴露他们的身份。
可如果是传送阵的话,封山结界内根本没法传送出去,因为会受到灵场干扰,反而会引来谷清门的人。
“你很好奇他在干什么?”黑袍人声音幽幽响起。
既然暴露了,言泽便大大方方地盯着谷云飞看,不动声色道:“是啊大哥,你们是要走了么?现在可是在封山结界里面呀,你们怎么离开?用不用我来帮忙?”
黑袍人摸了摸下巴:“唔,你留下来做内应吧。做得好了我可以引荐你去见主上。”
“真的?”言泽喜道,像是忘了自己的另一个问题。
黑袍人道:“是啊,但是做得不好就把你宰了喂狗。哈哈。”
言泽也没心没肺跟着哈哈笑。
谷云飞额角青筋狂跳,终于忍耐着将阵法画好,对黑袍人喊道:“画好了,别磨蹭了!快过来开阵!”
黑袍人被使唤,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为什么给言泽的感觉更熟悉了。
地面上的花纹繁复而诡异,从某些角度看过去像是狰狞嗜血的妖兽图腾。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法阵。
“你这阵画得不行呀,就这还好意思吹嘘自己天赋高?”黑袍人一边检查,一边嘲讽道:“要想召邪乎的东西,你得拿人血画。血越多,召来的越多。”
他指了指言泽:“你,去给那边的人身上开几个口子,放放血。”
“那些人是用来活祭的。”谷云飞不赞同道。
“又没说把血放干,拿来画阵而已。”黑袍人虽在回答他,眼睛却还盯着言泽。
言泽这才明白,原来他们要开的不是传送阵,而是召唤阵。
所谓召唤阵,是某个流派的魔修研究出的一种邪阵,可以召唤出与该魔修缔结契约的妖兽。
那黑袍人多半是个魔修,而且实力不弱。
一旦让他召来一群大妖,在封山结界内大闹一通,谷清门的精力自然会被分散,届时他们就有机会破坏结界逃走。
而这么做势必会让谷清门觉察到有其他魔修参与。怪不得黑袍人迟迟不愿答应。
言泽瞟了眼那些昏迷的弟子。
必须阻止他们,否则这些人就被召唤来的妖兽当做祭品吃掉了。
言泽神色如常地拔剑,动作利落地在这九个弟子的左手臂上各划一道半寸长的伤口。
黑袍人看到他毫不犹豫的动作,稍微放下心来,待他听到言泽的话,更是神色愉悦。
言泽:“大哥,这血管够吗,不够再来点我的吧。”
狗腿,十足十的狗腿。
“我要的是人血,你这妖血有什么用。”大哥语气责备,却又不失欣慰。
“哦……”言泽假装失落地低头。
“你这小师弟可比你上道多了。”黑袍人锤了锤谷云飞的胸口,又朝言泽招了招手,“来,过来,待会儿让你看看大哥的实力。”
他走上前,半蹲下身,翻起袖口,四指触地。
只见他小臂上密密麻麻画满了黑色的纹路,待他口中念咒之后,那些纹路开始蠕动起来,化作无数黑色虫豸从手臂往下爬,朝着那几个弟子淌下的血迹涌去。
虫子们聚集在一起汲取血液,逐渐从黑色变为红色,待它们吸满血后,又争先恐后回到阵法上面,按照纹路铺满,把身体里的血释放出。
阵法渐渐变成猩红色,那些虫子又从红色褪回黑色,最后回归到黑袍人的小臂。
“这样漂亮多了。”黑袍人起身,站在原地欣赏一番,满意地点点头,“我要起阵了,你们两个,站远点给我护法。”
话落,他割破自己的手腕,举在身前。
血水流下,汇入阵法,地面上的花纹沿着血液流淌的轨迹逐渐亮起红光。
言泽退后几步,刚要抬起手,站在一旁的谷云飞立刻扭头,即使隔着斗笠的黑纱也能感觉到他冰冷的视线,就好像言泽正要背刺被他抓了个现行。
言泽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继续抬手,两掌相击拍了拍。
“啪啪。”
“师兄,别紧张嘛,我只是想给大哥鼓掌打气。”
谷云飞收回目光,没理他。
言泽则在心里快速盘算:
要想把那些人质从这两人眼皮子底下救走,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要有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能将九人全部转移到那里去。第二,要放出信号拖延时间,并在支援赶到之前撑下去。
符合前者要求的地方言泽已经找到了——想想这些人是怎么被运来的便知。谷云飞不可能扛着他们躲来躲去,多半是用什么法器运输。
而言泽恰巧看到谷云飞腰间挂了一只乾坤袋。和寻常储物用的袋子不同,这只乾坤袋灵气充沛,品相不凡,且谷云飞身上除了它再没有其他法器了,这只袋子挂在他的黑袍之下甚是显眼。
得接近谷云飞,把东西抢过来。
想到这,言泽朝谷云飞的方向挪动了几步,小声道:“师兄,你还是信不过我吗。”
谷云飞目不斜视,离他站远了一点。
言泽连续试了几次搭讪都以失败告终,心道这家伙简直油盐不进,不像那个黑袍人,只要跟着他骂骂修界就能讨他欢心,而无论言泽说什么谷云飞都没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