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在这“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已经有一阵了，刚才滚下楼梯撞到的地方终于减轻了疼痛，但还是有点隐隐作痛。你无法确定具体时间，黑暗中身体对时间的感知已然失调。　　那不明原因的震荡和巨大的爆破声……无量宫好像出了大事儿。洛琳、埃尔、埃里克森、柯尼格、基根……还有克鲁格那个家伙，都在无量宫。格瑞夫斯那边也是……音讯全无。但是现在的你，根本没办法获取情报。　　西装男们蒙住你的眼睛，将你带到这里，取下你的眼罩就集体消失了。　　虽然这事儿说起来有点悲哀，但你现在就是情绪上比较平淡，因为你已经习惯被绑架了……你甚至还淡定调整坐姿，总体让自己舒服一些。　　两只手都被绑在身后，双脚也被绑在一起，你只能侧着身体依靠在杂物旁边。刚才被推进来之前，借着门口的光，你大概扫了一圈这个地下的房间，应当是堆放杂物的地方，有不少沙发、座椅、茶几等各种各样的家具。空气中有一些消毒水的气味，好像是在医院？　　四周很寂静，温度也比室外温度低一些，如果能爬到沙发上去就好了，一直坐在地上感觉会着凉。但是这里完完全全没有一丁点亮光，此时的你和瞎子没有任何区别。　　眨眨眼，你轻轻叹了口气。　　突然——　　这个地下室的房间门，被打开了。　　？！　　在你看清人影之前，门又被迅速关上。光线从回归到再一次消失，大概不足一秒，只在你的视野里留下一道光斑。　　什么情况？是要来抓你换位置了？还是说……终于要来灭口了？！　　不对，不对，不要自己吓自己。如果要灭口的话，何必大费周章把你提溜到这里来？淹死在下水道更神不知鬼不觉呢。　　话是这么说，你还是拼命放缓呼吸，一动不敢动，试图把自己也变成这里堆放的废弃家具。这么说来，普通社畜上了35岁以后，还真的就是公司随时可以废弃的家具了……　　这时！　　应该不是你的错觉，尽管你压根儿没听到任何脚步声，尽管你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第六感告诉你，你面前有人。　　汗毛瞬间竖起，刚才还平静的心脏瞬间加速。　　什么东西？！　　无数设想在你脑子里打转，两秒内，你已经把“变态、野兽、鬼”猜了个遍。　　跑，基本不可能，你手脚都被绑着，眼睛啥也看不见；和不明生物打一架？更不可能，目前你的击杀记录不过一只手就能数清，更重要的是你的专武锤子并不在身边。虽然特殊战技头槌还能用，但那个技能貌似是只有对上格瑞夫斯才能百分百生效。　　这么一想你好没用啊！　　“日本人？”不明生物说话了，竟然是日语。　　你条件反射用日语回答道：“不是。”　　“哈，但你会说日语。”　　不明生物目前看来是个人类，他的声音很年轻，有一些刚睡醒的沙哑，完全有潜力去一些情感频道上班。　　“单纯会日语而已。”　　“你在这里做什么？玩捆绑游戏？”　　“……我被人绑架了。”　　“哦？为什么？”　　你有点无语，想吐槽又不敢，面前这个家伙来路不明，不知是敌是友，激怒他不是什么明智选择。　　而且有件事你很在意，面前这个家伙能看到你的样子？凭什么啊，都是人生的，不是妖生的，为啥他就有这么优秀的夜视能力？　　“我不知道，也许想要钱吧。”　　“嗯，你很有钱？”　　这是重点吗？　　不过这话其实没错，泰伦斯把他的个人小金库（之一）给了你，你的确很有钱。可是，财不外露，否则易招杀身之祸，这是每个拆尼斯都明白的道理。　　于是你干笑道：“怎么可能呢？我就是穷鬼一个。”　　“真可惜。”　　话音刚落，你感觉到面前轻微的压迫感消失，神秘人好像站起身撤离你跟前了。　　你仰起头，尝试在黑暗中寻找着对方的踪迹，同时不解地问：“什么可惜？”　　“我原本打算带你出去的，”神秘人的声音渐行渐远，他好像完全不受光线限制，在如此黑暗的环境也行动自如，“但你是个穷鬼，我不和穷鬼一起玩。”　　你大惊失色，连忙叫道：“不不不，我有钱！我超级有钱！”　　几声清脆声响，大门被打开，走廊透进来些许浅金色的灯光，将那人的一半身体涂亮。你的眼睛好不容易适应黑暗，猝不及防下只觉得阵阵刺痛。　　就算，你暂时取不出来那笔钱，格瑞夫斯也有钱啊，他不会让你死的，你还有用。当然……从感情角度来说，你对他应该也算是……比较重要吧。　　光线明灭间，神秘人半转过头，轻声道：“我不想带你出去，因为你撒谎，YN王妃。”　　你睁大眼睛，瞳孔倒映出那人的模样：身材高挑，略微有些驼背，一头乱蓬蓬的金发闪耀着美丽的光泽。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能看到直挺的鼻子从金发下伸出，好像在用鼻尖□□灯光。　　是那个鬼面具怪人！　　他认出你了？　　不，不对，他一开始就认出你了！　　你忍不住试探性叫道：“哥……哥哥？”　　那人原本正抬脚往外走，听到你这么叫他，突然关上门，快速倒转回来，在你面前蹲下，严肃道：“你还没有入教，不能叫我‘哥哥’。”　　他的声音很好听，说话的语调节奏轻快，极富感染力，让你不由自主跟着他的话思考：“呃，那我叫你什么？”　　“Oni，叫我Oni.”　　说完，他一声招呼也不打，猛然将你单手抱起，另一只手则捂住你的嘴，不让你发出任何声音，然后闪身进了几座叠垒的沙发背后。　　与此同时，门又开了——　　二　　你甚至没来得及挣扎，已经又警觉起来，仔细倾听这一次进门的是谁。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Oni这个家伙也不希望被人发现。难道他也是被绑架的？好像不太可能……所以他来这里做什么？他知道无量宫发生了什么吗？　　你压下满脑子的问号，乖乖呆在Oni怀里。这个由沙发、桌子构建出来的空间有限，站一个人可以，站两个人就需要你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了。尤其是，Oni身材高大，你几乎是紧紧贴着他，脸颊肉都有些变形。　　正巧，在你的脑袋旁边，有一个沙发之间的空隙。透过这个空隙，你悄悄地往外看去——　　老熟人！　　基根一马当先走在前，双手叉腰，姿态闲散。他依然穿着神父袍，只是发型有些散乱。在他的身后，还跟了好几个人，但从你的角度看不太清。　　“大人，神父大人，刚才在上面人多我不好说，这里我就直说了，我现在没钱。”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英语带了很重的苏鲁口音，应该是当地人。　　“你知道的，我们一直都是老老实实缴纳善款的，但是最近你们那边的人向我们发起检测，海关查得太严了，我的货一根毛都出不去。你想要大象跑起来，总要给它吃香蕉吧？”　　男人说话途中，基根一直是背对着他们、侧对着你。虽然他一直姿态舒雅，看不出什么异状，好像真的在认真倾听男人的解释，但你就是知道，他已经生气了。　　有时候你觉得基根这人很像一头食肉动物，越是锁定了猎物，即将捕猎之前，越是闲庭信步。也不知道在迷惑谁，有这个必要吗？　　或者说......也像个偷糖果的小孩，必须趁着没有人注意的时候下手，于是便率先嘴硬自己不爱吃糖。　　反正都挺变态的。　　果不其然，男人还在抱怨着挣钱难的事儿，基根慢条斯理回过身，突然将手里沉重如砖头的《圣经》投掷了出去，直奔男人的脸！　　男人发出一声痛呼，夹杂周围一声女人的尖叫。可是基根没有停止，他快步上前，抓住堪堪站稳的男人，将他恶狠狠撞向一旁的桌子。而那一排桌子，几乎就在你们藏身的小空间旁边。　　人体碰撞桌沿，又牵动一连串钢架互相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我以为，我们一直都配合默契呢，你真是让我伤心啊，周先生。商会和我们教堂，一直都是分工合作的。你们负责挣钱，而我们的工作就是让你们毫无顾忌地挣钱。”　　你刚好能看到基根，以及受害者的后脑勺。门外的光亮洒在神父的右侧面，让他的脸呈现了阴阳两极。扬起手，基根又毫不留情给了男人一个大耳刮子。　　“可是你们呢，竟然想让我们白工作。”　　又一耳刮子。　　“你能听到我心里哭泣的声音吗？”　　第三个耳刮子。　　“我哭泣的话，上帝就会哭泣。”　　基根拎起男人的衣领，把已经被打得七荤八素的受害者骤然往下砸去——　　后脑勺拍击大理石地面，发出一声可怕的闷响，男人的痛苦呻吟停止了。　　“上帝哭泣的话，苏鲁就要下雨了。”　　基根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没有注意到对面一“墙”之隔的你。一开始你本来想过，要不要大叫基根的名字，让他救你，这下看来......要不还是考虑一下。　　当然，你也没那么傻，比起被来路不明的西装男带走，就算是杀人途中的基根，也是更明智的选择。而你没有出声的原因，自然是抱着你的这个年轻男人——Oni。　　他正用不知道哪里掏出来的匕首指着你的脖颈，也许是匕首，也许是其他的利器，你看不清，但你能感受到刀锋的冷意。　　“至于你......周夫人......”　　基根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比刚才温柔了很多。他又开始了缓慢踱步，仿佛刚才的暴行从未发生过。这一次，他慢慢走到大门口，高大的身躯几乎挡住了库房外的灯光。屋内，骤然黑暗下来。　　“神父大人！”　　周夫人一声凄厉的呼唤吓了你一个激灵，听上去她情绪异常激动，你甚至怀疑她就要呕吐了。从刚才她的丈夫被殴打开始，她就一直在发出断断续续的惊呼，夹杂一些过呼吸的抽噎声。　　想来也是，周先生目前一声不响躺在地上，生死未知。基根下手完全没有收力，就算这个倒霉的男人最后能保住性命，也很难说没有什么后遗症。作为妻子，当然会觉得心疼和恐惧——　　“神父大人，请您也打我吧！”　　啊？　　肩膀一痛，你无声张大嘴，正要忍不住发出抗议，又有一只手不请自来，塞进了你的口腔，堵住了你所有发声的可能。　　Oni这个神经病，居然低头咬了你的肩膀，还不让你痛叫出声。　　那边，周夫人还在继续：“神父大人，求求您，求您也打我吧！”　　她跪在地上，黑色的裙摆在身后散开，同她投射在地的影子连成一片。基根就站在她面前，双手抱胸，美丽的头颅轻轻垂下。暗淡的光线里，你只能看到他突出的眉骨线条。　　至于周夫人，眼泪还挂在她的面颊上，被一点基根耳侧溜进来的光线照顾到，显得亮晶晶的。她的眉头扬起，眉尾下压，嘴唇微张，一脸的虔诚，一脸的渴求。　　Oni大概快不行了，笑得不行了。他浑身颤抖着，咬你的力量也加重了。为报复他，你也不客气地咬住了他的手指。　　谁怕谁啊！　　“周夫人，你——”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传来几声清脆的门锁响声。基根停止想说的话，略微挥手，周围待机的几位壮汉神父立刻上前，扛起地上的周先生，又扶起跪在地上的周夫人，几秒内撤离了这间库房。　　观察他们撤退的方向，你这才意识到这间库房大概在一条狭窄走廊的中间。走廊左边可以过来，走廊右边也有路。　　也许你等下也可以复刻基根的路线逃跑。　　同时，Oni终于放过了你的肩膀，你也松了口，不再咬他。　　“很痛诶。”　　Oni弯腰，在你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你咬牙切齿道：“你活该。”　　这小子，嘴巴里有葡萄味糖果的味道，和你买的好像......这么说起来，从刚才开始，你就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有点像刚烤好的饼干。如果不是这么么近的距离，大概是闻不到的。　　这家伙是吃了多少零食啊！　　也分你一点啊，你好饿。　　突然，Oni收紧了抱着你的手臂，库房的门又被打开了——　　这一次，走进来的人，让你差一点呼吸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