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醒来,加雷德难得还在身边。手一伸出被子,骤然觉得有点冷。
伊登“嗖”地一声把手缩回来,放在加雷德温暖的腹部。
他把脸埋进加雷德的胸口,左右蹭蹭,深吸了一口气,想借那苦涩的草木香清醒一下。
仿佛某种名贵木料的香气、柔韧的肌肤、炙热的触感,发酵成了巢穴的气味。
天气冷的时候,荒星上的一种鸟类会筑巢。从各处捡来的草叶,也有从垃圾堆捡来的破布。
大鸟的羽翼护着身下的幼崽们,它们一起度过这段寒冷的时光,等来年回温,再度翱翔。
伊登把脑袋搁在了加雷德的头顶,假装自己睡在鸟巢里。加雷德的头发很硬,他的下巴好痒。
加雷德闭着眼睛道:“伊登,醒了就起床。而不是跟个没断奶的幼虫一样。”
伊登哦了一声,有点不舍地又趴了一会,才磨磨蹭蹭挪出被窝。
今天他要去莱恩主星旁边的卡什那星报道,明天统一考试就正式开始了。
吃完早饭,伊登推着米路散步了。
因为知道伊登今天要走了,米路特意推迟了用药,希望能清醒地和伊登道别。
时日无多,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珍贵。他们能做的,只有珍惜和记忆这段时光。
米路轻拍伊登的手,说:“小心点。保护好自己。”
统一考试不仅仅是模拟考,每年都有不少受伤的虫族,有些严重的,留下终身的疾病,多是精神方面。
伊登蹲下来,搓了搓米路的手。莱恩主星四季温暖,但米路的体温还是偏冷。
他笑着说:“我知道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他还想说:等我考试结束回来了,你要来迎接我。
但伊登想想,又觉得这话直接说定了虚无缥缈的未来,有些不太吉利。
他于是把话咽下去,说:“我送你回去。”
伊登回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他拉开床头柜,打开了一个盛着黑色物质的玻璃瓶。
玻璃瓶里是加雷德心口自然脱落的虫甲。伊登把它们捡起来后,磨成了细粉,当成云菇的养料。
伊登用它们在云菇上面写字:记得想我,爱你的伊登。
这盆云菇就放在床边,上面的字迹要两三天才会被完全吸收。加雷德每天都能看到它们。
伊登下楼的时候,除了艾达和卡米尔,其他人都在。
加雷德站在他们中间,永远都是这么耀眼,伊登一眼就看到了他。
贝亚特递给伊登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个香薰。造型是一个红色的大龙虾,一看就是特别定制,伊登专属。
“点燃它,能让你睡得更好。”贝亚特拥抱了一下伊登,“谢谢你送给我的花,它们让我睡了个好觉。”
贝亚特摊手:“梦里终于不是那些让我又爱又恨的数据了。”
伊登微微笑着,举起了手里的大龙虾:“不用谢,我也很喜欢它。”
尼塔轻轻撞了撞伊登的肩膀,触角在他耳边振动:“来自学长的忠告,输赢很重要,但不是一切。”
伊登若有所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占着自己比尼塔高,摸了一下他的脑袋:“谢了。”
尼塔气得跳起来打他,伊登昂着下巴躲到了加雷德的身边。
伊登从后贴向加雷德,枕在他的肩膀上,微微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在他的唇上轻吻着。
“加雷德,我会证明我自己。我会成为你的骄傲。”
加雷德像摸幼崽一样摸了一下伊登的额头,在他的肩上鼓励似地拍了拍:“去吧。注意安全。”
伊登这一刻才真正确定了,加雷德今天就是故意起得晚,想亲自送他。
他把脸埋在加雷德的脖颈处,用力蹭了几下。
他没想到加雷德会特地送他。他觉得,自己在加雷德心目中的分量,比他自己所想的,还要更多一点。
这个世界上,也许又多了一个牵挂他的人。
虽然不是很喜欢除了加雷德以外的人,但母巢给了他一种类似家的感觉。一想到接下来要离开一段时间,他竟有些不舍。
加雷德摸摸伊登的脑袋,抓住后颈往后提溜,示意他可以放手了。
成为他的骄傲……屁大点小孩,口气不小。
然而,加雷德不得不承认,他被触动到了。这还真是一句动人的情话。
望着伊登远去的身影,阿曼达说:“他很不错,是吧?”
“你真要让他拿个第一回来?这很难,还有很大的可能受伤。”
加雷德摇了摇头:“我只会要求我自己拿第一。他想试试,那就让他试试。”
阿曼达皱了一下眉头。第一不是那么好拿的,如果伊登受伤,还会牵连到加雷德。
在阿曼达心中,伊登最大的价值是作为虫王的“稳定剂”,他本身的安危应当排在第一位,而不是什么第一名。
阿曼达不相信加雷德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加雷德知道吗?因为伊登,他的行事已经发生了改变。
阿曼达欲言又止,对上了加雷德的眼神。
于是他默默地闭嘴了。行吧。
真是好久没见加雷德这副“任性”的样子了,还有点怀念呢。阿曼达顿时感觉自己也年轻了好几岁。
卡什那星港口。
伊登下飞船的时候,看见了很多和他差不多的年轻虫族,脸上洋溢着笑容。
大家基本上都背着一个包,有些成群结队,有些和他一样孤身一人。很明显,大家都是来考试的。
伊登压低鸭舌帽的帽檐,把那些显眼张扬的虫族暗暗记住了,随后低调而迅速地从港口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