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不要!”
云荼撑地而起,眼前景象让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洛温颜的剑锋已直指秦媚阳咽喉!
那抹寒光快若惊雷,秦媚阳甚至来不及闭眼。
这一剑下去会即刻要了秦媚阳的命。
他如离弦之箭撞开秦媚阳的刹那,自己便再无闪避之机,利剑当即便贯穿了他的左肩。
剑刃破开皮肉的闷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鲜血顺着剑身蜿蜒而下,在青砖地上绽开朵朵血莲。
“云荼!”两道嘶吼同时炸裂。
剧痛让云荼眼前发黑,但他死死攥住洛温颜执剑的手。当染血的指尖触到她腕间脉搏时,那双猩红的眸子忽然轻微颤动。
“阿颜…”他气音破碎,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都过去了…没事了…是我…”鲜血从他唇角溢出,每一字都带着铁锈味。
胡慕颜的剑指如疾风骤至,三处大穴接连被封的脆响中,洛温颜如断线木偶般向前栽倒。
云荼忍痛拔剑,溅落的血珠在半空划出弧线,他展开臂弯稳稳接住了那个坠落的身影。
夜风卷着未散的血腥味掠过庭院。
方才还在廊下看戏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
“混账东西!”周竹空暴喝一声,掌风挟着内劲狠狠掴在跪地之人脸上。方才水牢传来的消息让他脊背发凉——老七竟私自动用了幻梦蚕蛊。
这种产自巫族研出的奇蛊,能让人在幻境中将心底仇恨放大百倍。
“斋主饶命!属下…属下是为您着想啊!”老七捂着迅速肿起的脸颊,声音发颤,“属下见您与洛阁主始终分歧不定,斋主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却要枉费您多年谋划。属下只是想用幻梦蛊让她看清…”
“谁让你自作主张了!啊!你也配碰她!”
周竹空指节爆出骇人的脆响,突然掐住老七咽喉将人提起。老七双脚离地乱蹬,脸色由红转紫,听见自己颈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她若因中蛊引动剧毒…”这个念头让周竹空瞳孔骤缩。他后怕的脊背顿时冷汗,五指猛然收拢,伴着清脆的骨折声,老七的脑袋顿时以诡异角度歪向一侧。
尸体像破麻袋般被甩出三丈远,撞在壁上发出闷响。
至此,他依然不能解恨。
“来人!”
/
清辉阁的朱漆大门近在眼前时,六尧已疾步迎了上来。
当他看清来人状况,瞳孔骤然紧缩——洛温颜被云荼半搀半抱着,素白裙裾染满血污;秦媚阳与胡慕颜相互支撑着踉跄而行,发髻散乱,衣袍上尽是刀剑划开的裂口。
“一炷香前…”六尧喉结滚动,从怀中取出个乌木匣子,“有人送来此物。那人身法诡谲,内力浑厚如渊,我连他衣角都没碰到。”
胡慕颜接过木匣时,指尖触到匣面残留的寒意。
咔嗒一声机括轻响,露出里头一只剔透的琉璃瓶,瓶底压着张泛黄的宣纸。他抖开字条,墨迹犹带松烟香:幻梦蛊解药,热黄酒吞服,内力催化。
“温颜中了幻梦蚕蛊?”胡慕颜猛地攥紧字条,不禁后怕,宣纸在他掌心皱出蛛网般的裂痕,“什么人竟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
秦媚阳悄悄扯他衣袖:“什么是…”话音未落,洛温颜突然在云荼臂弯里呛咳起来,唇角溢出一道暗红血线。
“先进去再说!”
烛火摇曳的厢房里,云荼给洛温颜喂下解药后,接过胡慕颜拧好的热毛巾给她擦拭脸颊。
“幻梦蚕蛊什么东西?”秦媚阳给胡慕颜递过去金疮药。
“那是致幻类蛊毒中少见的一种,那东西难养,耗时又久,但效果极佳,幻境随中蛊者的心境和外人的催化而定,若施蛊者用仇恨催发蛊毒,那幻境便是尸山血海!”
秦媚阳闻言手指一颤:“若是…用爱意催化呢?”
“那便会沉溺美梦,经脉枯竭而亡。”胡慕颜在一侧嗤地撕开染血的绷带,“两种结局,横竖都是要命的。”
待洛温颜安置稳妥,胡慕颜又帮着云荼处理了伤口。更漏声里,洛温颜的呻吟渐渐弱了下去。
一夜再无他话,众人轮番守着摇曳的烛火,中途都没敢合眼。就连檐外忽有夜枭啼叫,都让人觉得好似那个神秘人离去时的冷笑。
/
洛温颜睁开眼时,已是又一夜明月高悬。
幻梦蚕蛊的余毒已被拔除干净。
烛火轻晃,映着云荼疲惫的侧脸。他坐在床边,手肘撑在膝上,正垂眸出神,直到听见床榻上的动静,才猛然抬头。
“阿颜,醒了?”他嗓音微哑,像是许久未开口,又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感觉如何?”
洛温颜没答,目光落在他左肩。她伸手,指尖虚虚悬在衣料上方,像是怕碰疼他。
“还疼不疼?”
云荼一怔。
他没想到洛温颜还记得。
他刻意换了衣裳,伤口也裹得严实,从外看毫无异样。可她还是记得——记得自己失控时,剑锋如何划破他的血肉。
“我记得……”她声音很低,带着刚醒的倦意,却又异常清晰,“有一瞬清醒,知道自己伤了你,对…”
云荼没让她说完。
他抬手,食指轻轻抵在她唇上,把未出口的“对不起”按了回去。
——她不必向他道歉。
——他只怕自己不能护她周全。
洛温颜看着他,忽然笑了:“哪怕动手把我直接打晕也好,怎么由着我发疯?”
“哎——”云荼故作长叹,眼底却浮起笑意,“并非在下不想,实则是洛阁主即便只剩这点内力,也非我等凡夫俗子能敌。三人合力,仍被洛阁主打得狼狈不堪,媚阳和慕颜几次趴在地上起不来,实在……有心无力。”
“那必然是云少主未尽全力,”洛温颜微微挑眉,“若真下杀手,还是能做到的。”
云荼闻言上前握住她的手,俯身靠近,神情虔诚得像在起誓:“阿颜,让我对你下杀手,不如直接指条明路,让我死了痛快!”
洛温颜“扑哧”笑出声。
云荼也笑,指腹摩挲她手腕内侧:“洛阁主不是也没下杀手吗?否则先不论在下如何,媚阳和慕颜早就命丧当场了。”
云荼太了解他的阿颜,无论何时。
即便在幻梦蚕蛊的侵蚀下,她的剑意仍藏着克制。力道、角度、杀机——每一招都留了余地,他们才能勉强周旋。
洛温颜静了静,忽然问:“对了,你们怎么找到我的?还有……这毒,怎么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