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棍打在身上,痛得她皮开肉绽,肝肠寸断。
沉缚哭了,借着木棍哭了。
外祖母一下愣了,像个孩子手足无措。
沉缚被小软揽进怀里,稀奇古怪的哭声,发出闷声闷响的诡异。
像鬼泣。
沉缚不停地哭,像是要替她哭完这几十年的不解,哭声悲恸。
危肆刚出来,就听见屋内的声响。
他急忙赶到堂前,一片狼藉。
沉缚被小软抱在怀里,正呜咽着哭。他看见她耳尖处闪过一抹银色,知道是术灵见效了。
他停住上前的脚步,默默站在门前。
沉缚感觉一股血气从嗓子眼冒出,她哆嗦着手去摸馍馍。
一口接一口往嘴里塞,塞到自己干呕反胃。
那口血,还是没被馍馍压下,沉缚咯出那口血后,便晕了过去。
危肆见她晕死,急得一个趔趄,颤颤巍巍接着她:
“给我吧,小软。”
沉缚被他横抱在怀里,手里还拿着半块馍馍。
危肆经过外祖母时,停了停,说:“她应该是被鸡吓晕了。”
小软一抬眼,果然看见外祖母身后的灶台上,立着一只鸡。
那是危肆刚刚用术灵,放过去。
“叮铃——”挂在沉缚危肆之间的铃铛,微弱地响了,沉缚醒了。
夜已经很深了。
“你醒了。”危肆将她慢慢扶起。
沉缚的嗓子一阵干痛,像被刀喇过一样。她哑着嗓子,发出几个不成句的音。
危肆立刻递了杯水给她。
他耐心的一小口一小口将水送进去,看她缓过来一会儿,才开口:“术灵见效了,你现在已经能听见了。不过,想说话,可能还要等上几日。”
沉缚很小地点点头。
“没有想问我的?”危肆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语气温柔。
过了许久,沉缚才抬眼望他。
【有。】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嗯。”他大方的承认了,“那日,你外祖母将我叫出去时,我就知道了。”
【你们说了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你每次都能在堂前翻到吃的吗?”
“你为什么没挨过一次打。”
“为什么小软每次都只是让你点头。”
“因为,她根本就不恨你。”
是啊,为什么呢?这些沉缚一次都没想过,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
危肆继续说:“你外祖母每次都装得凶神恶煞,是因为刚把你送来乡下没几天,就发现门外有人监视。”
“这样的监视,持续了好几年。”
“她只好演给那些人看,演出她不爱你,她恨你的样子。让他们知道,你就算来了外祖母家,你也照样过不好。”
“渐渐的,她就只会面目狰狞地说话了。”
沉缚听了这些话,痛得千刀万剐。
【那些人,是谁。】
“京城人。”
京城人,她是左相之女,只有可能是她娘或者左相派来的。
可她娘刚将她送到乡下,没过多久,就病入膏肓,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再过几年,就病死了。
那,派人来的——只有左相。
被万人敬仰,深得圣上欢心的左相了。
那股悲哀,又从头重重压下。压弯沉缚的腰,压碎沉缚的骨头。
那悲哀属于她又不属于她。
沉缚偷偷在心底问:你听到了吗,我猜你听到了。
她在问原梏主。
【那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沉缚神色木然,死气沉沉地问。
他用很平静的语气陈述:“沉缚,有些事情亲身经历后,才更刻骨铭心。”
“你怪我也好,怨我也好,我都没意见。”
怨他?
沉缚还没不分青红皂白到这个程度,该怨的是她自己。
眼泪一颗接一颗滚出,沉缚哭得浑身发抖。
危肆轻轻将人揽入怀里,柔柔的哄着:“哭吧,哭吧,哭够了就好了。”
小软端着一碗鸡汤,在门前犹犹豫豫半天。
这是那只刚刚外祖母身后的鸡,被外祖母刚杀。
鸡血溅在外祖母脸上,混着泪滚落。
紧闭的大门忽然被打开,危肆从里走出:“小软,进来吧。”
“阿缚姐姐。”沉缚看着小女孩捧着一碗鸡汤,讨好似地递给她。
【我猜你饿了。】
【你尝尝,这鸡是外祖母杀的,汤是我熬的。】
沉缚接过那碗汤,抿了一口:【好喝,我们小软真厉害。】
“嘿嘿。”她腼腆一笑,又盛了一碗,“危肆,你也喝。”
她像只小兔一样趴在沉缚腿上,摇着脑袋问:【你好些了吗?】
沉缚点点头。
【都怪那只鸡,把你吓到了。你放心,它已经死翘翘了。不过……】
她小心翼翼地瞄了沉缚一眼,写:【外祖母那根棍子是不小心断的,她不是要打你。】
【而且,那跟棍子已经被当柴烧了。】
沉缚摸摸她的头,笑笑说:“我知道。”
“呼——”小软长舒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任务。
【那你们吃,吃完早些歇息。我先走啦。】
沉缚看她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转头对危肆说:【我一定会解了原主的结。】
“嗯,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