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她和林正端生前不很愉快,林疏月望着她时,她也丝毫不惧不愧,大大方方回望过去,意思是:你爹多缺德你心里没数吗?
林疏月走到凌禹锐身边,同左之华略见了礼,紧接着与凌禹锐耳语左之华的身份。
见到林疏月,左之华眉梢一跳,只当没看见,也不催,就静静看着凌禹锐。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虽然不觉得自己会被拒绝,但拜师之事再慎重也不过分。
凌禹锐面上犹豫,不等回答,原本跟在左之华身后的两个弟弟就跟了过来,胡乱嚷嚷:“这怎么可以?宗主您还没收首徒,怎么能将首徒之位交给一个女子?”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宗主首徒,至少是下一任宗主的热门人选。凌禹锐既不姓左,又是女子,左不暇和左有道如何能同意?
对于不喜欢的话,左之华一贯当成耳旁风,她本不欲理会,熟料两个亲弟弟说的话愚蠢至极。
左之华瞥了左又道一眼,有些诧异,难得一本正经多解释了句:“至少等她像你们这么大,不会和你们一样废物。 ”
左有道、左不暇:“……”
跟在大姐身边,武功身手是其次,重要的是有一张经得起磋磨的脸皮。
说完,左之华便不看他们,专心致志等凌禹锐的答案。
同盟会四门,多少人趋之若鹜风光无限的存在,但凌禹锐观林疏月处境与云氏行事,心中已是不喜。
她对左之华没有恶感,正犹豫着怎么拒绝,林疏月却悄悄拉她一把,示意她答应。
左之华是说一不二的性子,生性傲慢,也不苛求于人,凌禹锐若是拒绝,她不会再提第二次。
凌禹锐抬头打量起来这位左宗主,她年纪大概不惑,习惯性扳着一张脸,眼角带着细纹,却不显老态,多年独断专行、刚愎自用的生涯凝结出一派冷酷威严气魄。
初出茅庐的小剑客不怕她,直直望向那双眼,便陷进去了,那双眼经历了半生风霜,像是一樽没生火的锻剑炉,仍旧不屈,熔铸成一汪波澜不惊的寒潭。
她和她一样,眼里有剑。
凌禹锐鬼使神差点了头。
事后林疏月问过她,为什么开始犹豫,后来又答应了。
凌禹锐直言:“她不喜欢你”。
林疏月笑了,颇有几分耐人寻味:“不喜欢我的人多了,我不还是活得好好的?你也要活得好好的。左宗主于剑道颇有心得,对徒弟更是不错。”
相比人,凌禹锐只认剑,这也是凌禹锐答应的原因。
林疏月的话是真的,左之华没把凌禹锐的犹豫当回事,带走这个“不知好歹”的徒弟,一心一意倾囊相授,让林疏月几乎再摸不到凌禹锐的影。
一朝失去小尾巴,林疏月适应了几天。
同盟会紧赶慢赶地议事会谈,终于赶在武林大会第二轮之前磨出了应对魔教的行动计划。
首先分成三波人马,分别由温景恪、顾赫明和左之华带队,名为围剿魔教,实则打探魔教势力,遏制魔教活动。
云栈和苏幽则继续举办武林大会,百十年未能斩草除根的组织也不急于一时,温景恪三人的目的也是确保大会正常举行。
前往魔教所在的沉澜州在即,林疏月也领到了自己的任务,作为打击魔教主力,与温景恪同队。
在仇人手下做事,她面上不显,实际好像还挺高兴,脚步都轻快几分。
微风轻拂,庭院柳叶摩挲,沙沙作响。
林疏月右手握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纸条,推门进屋,慢条斯理地点了烛火,才坐在桌边打开观看。
日暮向晚,昏黄的烛光颤动摇晃,在年轻女孩脸上打下一层阴影。
那破旧的羊皮纸上歪歪扭扭写着五个大字——金刀虎豹豺。
这是曾经的武林奇人,同样是小门小户出身,他家正处魔道和白道武林交界,那里正邪立场不多分明。
小宗门受到魔道某个小门派欺压,他娘他爹忍了一辈子,结果他还没上任就破了功。
虎豹豺挥舞着一把削铁如泥的金刀,砍伤依附魔教的教众二十八人,母亲父亲大怒,与他断绝关系。
少年人行事凭借满腔热血一意孤行,热血褪去,他也冷静了,自知理亏,又怕连累父母,便隐居在附近的山上。
好在他家处事圆融,又及时和他割袍断义,再加上没弄出人命,便只赔了好多东西,才“伤筋”不至于“动骨”。
这人到底是有几分运势在身上的,闯荡江湖仅凭一腔义气,不沾黑不沾白,硬生生闯得小有声名。
二十年前左右,当年被他砍伤的人发达了,蓄意报复,也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化解,但此后再不见虎豹豺出没江湖。
也有人说,虎豹豺一命换家人平安,已经死了。
林疏月没有怀疑讯息的正确性,她两指拈起纸条,凑到烛火上炙烤。
不多时,烈火翻卷而上,吞没纸条,就在火焰堪堪舔上林疏月手指之际,她才放了手。
一滩灰落在桌上,登时碎了。
就在这时,木门被扣响。
“笃笃笃!”
林疏月脸上勾起一抹浅笑,没有多问,回道:“进!”
来人乃是封均,他还是那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对林疏月行礼:“庄主,您找我?”
林疏月点头:“坐,封叔不必多礼。”
封均推辞不过,坐在木桌一侧。
还不等封均坐稳,就听林疏月语气隐忍,难掩激动:“封叔,温景恪不是灭我正阳山庄满门的凶手,我找到真凶了!”
女孩的脸在烛火摇曳中透露几分癫狂,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喜形于色。
封均却是惊愕万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