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从咱们村子有的时候就有,这么些年了,半点变化都没有。
我老汉也专门打听过,这山百年,数百年,甚至是上千年,都不会有太大变化。
这命是很长。
所以叫孩子认个干亲……”
问方家人的意愿。
无人反对。
主要这事儿甭管是方启明还是周氏,在离开方家堡之前,这事儿早就见识过。
只不过一把都是认一棵树,或者一块石头,一个磨盘等等。
没见过认一座山的。
方启明想得多,也谨慎,就问了。
钟老头就道:“寻常人认那些个凡物也就够了。
你这四子却十分不同,他不是认这一座山,而是包括山后面,连绵不绝的山,全都认!”
具体方言舒有个什么不同法,钟老头没说。
方启明也没有追问。
现在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救方言舒。
他好,一切都好。
他不好,一切也不过是烟消云散罢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为了这个孩子,所有能试的,都试试。
甭管有把握,还是没有把握,这都是最后的法子了。
不过钟老头那也不只是试试而已,他确实是有几把刷子的,在村里这么些年,做过许多神乎其技的事儿。
他是很有人缘的神汉。
既然都同意,那这事儿办的就很快了。
在黄纸上写了文书,烧了,告知天地。
又叫周氏抱着方言舒,代替孩子跪拜面前的大山。
若是过程一切顺利。
无风,无雨,无人阻止。
那就说明认亲成功。
反之失败。
方启明和周氏都知道这个,村里人也都知道,因此没有人敢大声说话。
爱调皮捣蛋的小子,全都叫家里人带着在家里,根本就没来。
只有稳重懂事,年纪大一些的小子,和爷们,媳妇子、妇人、婆子等等来了。
大家都沉默着,看着周氏跪拜。
这一个月周氏几乎都没如何吃喝,颇为形销骨立。
头发乱糟糟的,脸和嘴巴都起皮了,但她抱着怀里的孩子,稳稳当当。
跪拜的时候,提前跟钟老头学过,半点差错都没有。
一切顺利完成。
钟老头总算是松了口气。
“天色不早了,当娘的带着孩子去祠堂,当爹的点着灯笼,带着人去山上寻一株苦桃。
树下应当有一些桃核,捡有眼缘的,甭管多少,捡到立即回来。
到时候怎么办,我再跟你说……”
立马有人跑去祠堂拿灯笼。
一些年轻的小子、爷们自发的聚集起来,陪着方启明上山。
这山上苦桃树有不少,有的已经许多年,有的才三五年。
具体要哪棵,钟老头没说。
只说要叫方启明觉得合眼缘。
周氏这边,有两个年轻媳妇扶着,回了方家祠堂。
其余的人有在祠堂里陪着的,有回家忙着烧饭的。
至于方家其他人,暂时也都进了祠堂,都很安静。
*
死亡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方言舒也说不好,虽然他已经死过两次。
第一次是眼睁睁看着自家人一个一个死去,最后自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时候。
他先是看不到了。
闻不到了。
但是耳朵还能听到一些声音。
只是那时候方圆几里都没了活物,也只能听到一些风声。
再后来就什么感觉都没了。
他大概是死了。
方言舒想着。
第二次是他以魂魄状态死去。
那时候已经过去几百年,还是上千年,他有些分不清了。
只知道自己慢慢看不清,闻不到,也听不清了。
就好像逐渐上锈的门锁,一开始使劲晃晃还能勉强打开,到后面哪怕是放到地上摔,也完全打不开了。
最后他身上的感觉全部消失。
好像自己再次死去了。
这次,大约是要彻底死去?
方言舒感觉自己应该是彻底消散在天地间了。
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好像又有感觉了。
先是觉得自己好像是贴着个什么,有时候感觉有些暖和,有时候又感觉有些冷。
这种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
方言舒只觉得自己好像又过了一辈子似的,忽然就感觉到更多了。
有很多手伸向他。
那些手有的特别特别大,有的特别特别小。
它们无一例外的,看上去似乎都能把方言舒给捏起来,或者一把掐住,或者一把攥住。
它们似乎能轻而易举的让再次有感觉的方言舒杀死。
方言舒心里有瞬间害怕。
但很快他就不害怕了。
因为那些手,无一例外的,或者是大的,小的,好看的,丑陋的,黑的,白的,甚至是缺少手指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