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无比明显的暗示。
把自己脆弱的脖颈送进人的手心里,明明被人掐住脖子,却一副享受的样子说着“感谢”。
花澈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最通晓人心的顶级魅魔,无论是谁都能落入他的圈套。
他牵起裴煜的手,隔着一层薄纱,在刚刚掐住自己脖子的手背上浅浅留下一个吻。
温热湿润的触感转瞬即逝。
等裴煜反应过来的时候,花澈已经放下了他的手,转身重新往台上走去。
走了几步,他像想起什么一样转身回头,微笑的眼眸媚眼如丝。
“有缘再会,客人。”
花澈头一回收起笑,停留了步伐,多看了裴煜几眼。
没有笑,平静的眼眸里是未散去的泪光,湿润发红的眼眶比刚刚被掐脖子的时候更明显了一些。
只是短短一瞬,晶莹的泪珠从眼尾滚落,浸润了挂在耳边的面纱。
“真哭了啊,哭得好好看!裴教授,他跟你说什么了?”
泽村光一凑过来搭上裴煜的肩膀,醉得不轻,连兴奋的樱鹤语都吐词不清。
裴煜的目光没有从花澈的身上收回。
胸腔深处,有什么破土而出的情绪微微一颤,比花澈露出的一瞬破绽还要短暂。
一种职业性的雷达开始疯狂报警,在他的脑海中嗡地一声响起。
他从那一瞬短暂的破绽里,察觉到了悲伤的气息。
作为一个精神医学的教授,无比熟悉的气息。
裴煜收回目光,坐回位置上,端起酒杯浅酌一口。
耳边的银铃声渐渐远去,周围声调侃的声音没有停止,甚至愈演愈烈,不乏有对刚刚被掐脖子的花澈进行臆想和评论。
“花澈,他是被标记过的Omega?”
裴煜突然开口,语调冷静到几乎生硬。
旁边的泽村光一愣了一下,随机轻笑:“没有啊,从来没有人标记过他。”
“你是没看到,伶馆头牌的绝对标记,那价格,高得离谱。”
裴煜瞄了一眼坐在大厅里的人,里面不乏相当有钱的权贵。
“这些人可不缺钱。”
那样完美的身材,那种绝艳的笑容,还有媚得像入药一般的眼神,当然值得被很高的价格。
他值得被带走,甚至,早该被人带走。
“因为受欢迎,伶馆才不会放过他们的摇钱树啊。”
泽村光一理所应当地解释道。
“只要价格足够高……”裴煜低声说道。
泽村光一笑笑,开口说道:“看来我们的裴大教授,对于伶馆还真是一无所知啊。”
他指了指周围的人:“他们都觉得,花澈就该一直跳在台上。他应该属于所有人的视线,却不属于任何一个人的怀里。”
“裴教授知道吗,很多人看到他跳舞之后,转身就会和别人约会。他今晚的开价,很少有人会为了一个不卖/身只是陪人喝一杯的艺伶买单。约其他的人,或者带自己的人去包厢……”
他搭在裴煜的肩膀上,看向重新回到台子上跳舞的花澈。
狐狸的背影,往上拱起的粉色狐狸尾巴,在步伐下一耸一耸的。
“裴教授,他只是一个欲念引子。对于看表演的人而言,连正餐都不是。”
裴煜端着酒杯的手一顿。
泽村光一继续说道:“没有人真的想带他上岸。看一支舞,勾起一点遐想,再找个其他的法子释放掉。”
“在这里的任何一个人,谁又是真的,喜欢他?”
喜欢两个字,被泽村光一加重了一些。
那种纯粹的喜欢。
泽村光一见裴煜不说话,轻松地笑了一声,半开玩笑地说道:
“裴教授,你不觉得伶馆的人特别会揣摩人心吗?”
“你说,一个在跳着撩/人的舞蹈,寄托了无数肮脏想法的艺伶,竟然,是个处子?”
他当真是喝醉了,说起话来也有些口无遮拦。
那是一具糜艳的器皿,被凝视,被揣测,被幻想,却没有被喜欢。
裴煜的手指在布满小水珠的被子外面蹭了蹭,低声问道:
“……他想离开吗?”
泽村光一仰头喝了一杯酒,笑着说道:
“这个啊,谁在乎呢?”
裴煜目光一沉,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每每抬头,都好像能和花澈对视。
狐狸对自己的舞蹈大概是格外熟悉的,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自然,又充满了暗示。
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往裴煜的方向扫过来,又迅速移开。
一开始,裴煜觉得这应该是自己的错觉,但随着舞曲的推进,那种对视的回数增加,异常的感觉也更加强烈。
裴煜在人群中的确醒目。
深灰色的西装衬得他整个人肩膀较宽,裁剪得体的布料熨烫得没有丝毫褶皱。袖口处隐约可见的老式机械腕表,价值不菲但沉稳简洁。
周围人的呼吸浮躁而充满欲意,只有裴煜的气场像是置身事外。
唯一的表露,就只有衬衫上解开的那一颗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