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知鸢点点头,很是随意地反问了一句:“所以呢?”
登星长老没有回答,直直地望向穆千苏:“玉京门下是出了名的一进容易,二进难。必须要得道渡了天劫,才有资格做她的亲传弟子。而我座下不论这个,只要你来便是登记在册的内门弟子,这两者有何不同,我想你应该清楚。”
穆千苏一时没有说话,这一点他自然是知道的。
日月宗的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待遇差距极大,前者说穿了只是在这挂个名,能不能被授予功法,能不能被带着外出历练,都是没保障的事情,一切只看自己的运气。而内门弟子会则会上宗谱,有资格得到全力栽培和宗里的所有资源。
宿知鸢不语,登星长老的话没错,这也确实是每一个想要进入她门内弟子们共同要面对的问题。
凡人修道何其艰难,即使是像他们这样大范围地招收弟子,能得到渡劫机缘,并且在雷劫后能顺利活下来,享齐天之寿者也很少;而这些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另起炉灶的能力,足以成立一个新的帮派。
只有历过劫才能当宿知鸢的徒弟,这个门槛太高了。放眼天下也再没有人有她这样大的口气,敢把标准线拉得到这样虚无缥缈的地步。登星长老甚至一度怀疑,那些拜到玉京殿的人是不是都是入门的时候年纪太小,被宿知鸢忽悠瘸了。
他看向面容似乎有些迟疑的穆千苏,又继续循循善诱:“我虽不如玉京的名号叫得响,但从不亏待手下弟子,一应的……”
“确实是没亏待。”宿知鸢打断了他的话,“你坐上长老之位也有好几百年了吧,内门弟子拉出来都得论斤秤,可是结果是什么?”
此话一出,登星长老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他是宗门之中里收徒最频繁,自诩也最大方的一个;但不知是不是天命如此,他时至今日只带出来过一个得悟兰因的弟子,而且这弟子渡完劫没多久,就在某次任务中被一只妖怪吃了。
若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作为日月宗里最在乎徒弟性情是否乖顺的长老,像穆千苏这样做派的人,他从一开始就不会考虑。
这件事是登星长老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宿知鸢点到为止,并不多刺激他,重新看向穆千苏:“总之,你自己决定吧。”
他们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已经有好些人都在悄悄关注着这边的动向。穆千苏淡淡地道:“在下既然来了,便不会退而求其次。”
更何况他也不觉得渡天劫对于他来说,会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停顿片刻之后,穆千苏垂眸看向宿知鸢,他的个子要高一些,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却不显得居高临下:“尊上,我选您。”
宿知鸢很轻地挑了一下眉。而登星长老则板着张脸转身走了。
“跟在我身后。”把最今天看好的人收到了自己这里,宿知鸢心情不错,在穆千苏仍在滴血的袖子上扫了一眼,右手轻轻掐了个诀,衣服上的血渍瞬间消失不见,“以后这种话少说,这种事也少做。”
她撂下这句话之后,就将视线投向了自己下一个想收进殿中的人,并没有去管穆千苏的反应。
不过按照这人刚刚表现出的样子来推断,多半会对诸如此类的提醒不以为然。若是顾忌着还不熟悉宗门,可能会不答话;若是再无所谓点,开口驳斥一句也无不可能。
这种年纪就展露出天赋的人,往往没受过什么挫折,心比天高,傲一点也在情理之中。宿知鸢做好了以后要慢慢调教的准备,却不想穆千苏只是应了一声:“是。”
她有些诧异地回头去看,穆千苏看过来的眼神里没有任何不快,甚至还带着两分温顺。
见她回头,穆千苏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显而易见的惊喜。他上前一步,轻轻牵住了宿知鸢的衣服下摆。
宿知鸢看着那只指尖发白的手,心中纳闷他在紧张什么,嘴上却没有发问,就这么平静的看着他。
穆千苏倒也没有卖关子,唇边慢慢绽放出一个有些小心的、不太像他方才表现出来的性格的笑:“外门弟子的话……能叫您师尊吗?”
宿知鸢脚步一顿,心头涌上了些异样的感觉。不过她到底没说什么,冲穆千苏一颔首,道了句“可以”,便走向了另一个人。
她耳力不错,能轻轻松松的听到在得到了自己首肯之后,穆千苏悄悄松了一口气,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宿知鸢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元拯对他的评价,把‘嚣张得很’这四个字品了一遍,随后摇了摇头。